那战车上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北戎人在战场上架锅烹煮大楚将士,她当时有更大的信念支撑着没被吓倒,但这股后劲儿,却缓到了现在,屡屡出现在她梦中。
秦筝醒来后大口大口喘息,整个人似从水里捞出来的。
楚承稷在她挣坐起来时便也醒了,见她面色苍白,头发丝凌乱贴在脸颊上,双目无神,显然是还没从梦魇中回过神来,楚承稷眉峰已是锁得死紧,一面帮她轻拍着后背一面温声唤她:“阿筝?莫怕,我在。”
听到他的声音,秦筝才有了一点反应,“楚承稷?”
“我在。”
他刚应完这二字,秦筝已一头扎入他怀中。
苍白纤细的手死死抓着他单薄的里衣,甚至抓入了皮肉中,楚承稷也眉头不见皱一下,一双黑眸只锁着秦筝,极有耐心地低声哄着她:“噩梦罢了,别怕。”
有水泽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在夜里明明带着凉意,楚承稷却觉着似岩浆贴着皮肉一层层烧进了他肺腑。
秦筝在哭。
那些她独自守城的时日里,她没向他诉说的惶恐和不安全都在这个深夜的眼泪里烙进了他胸膛。
有一瞬愧疚和疼惜、伴着一股怒火几乎快席卷了楚承稷的理智,他很想以牙还牙对付北戎人,只不过这样的念头很快被他压下,他闭眼抱紧了怀中啜泣得抖作一团的人,吻着她鬓发安慰她:“别怕,是梦。”
秦筝把所有惶恐和压抑的情绪在这场噩梦后通过眼泪发泄出来,才由楚承稷哄着重新躺下。
楚承稷抱她抱得很紧,下颚抵在她发顶,望着漆黑的帐顶道:“不送你回青州了,以后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他认识秦筝以来,从没见过她这般脆弱神态。
若不是她今夜又梦魇了,他都不知她独自经历那一切时有多惶恐无助。
她一路跟着他风风雨雨走来,无论何时都是同他并肩站着的,他都快忘了,她当初也只是个险些被水匪吓哭的弱女子。
楚承稷心口叫愧意噬咬,疼得发慌。
细碎的吻落在秦筝泪痕未干的眼睑,怜惜又珍重。
可能是夜晚情绪比平时放大了数倍,秦筝哭完已经清醒了,却还是贪恋他身上的味道,在这一瞬间似乎极想找个什么倚靠,主动去寻他的唇。
楚承稷吻得很浅,带着安抚的味道,她却从他齿关探了进去,肆意翻搅。
楚承稷呼吸一下子就重了。
之前被这一战的惨烈压着,她们都在忙着接下来的部署和安抚将士家眷,再后来秦筝就病了。
哪怕夜夜同塌而眠,知道秦筝身体不适,楚承稷也不会在这种时候闹她。
今夜是她挑起的。
楚承稷记着她在病中,哪怕忍得额角青筋都凸起了,吻她依然只是安抚性质的轻柔。
脑子里的弦实在是快绷不住了时,他把人死死按进怀里,额前出了一层细汗,呼出的气息都是烫人的,嗓音哑下来带着一层醉人的黏醇:“你身体还没好……”
下一瞬却是一声闷哼,秦筝在他胸前蹭散的衣襟处轻咬了一下,感受到楚承稷整个人绷得似一张拉紧的宫弦,她微微仰起头看他。
微弱的光线里他下颌的弧度出奇地好看,她凑过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转头又咬住了他滚动了好几遭的喉结。
楚承稷脑子里的弦彻底绷不住了,青筋突起的手把人重重往下一按,似要将她拆吞入腹般吻了上去。
秦筝后半夜又是啜泣着入眠的。
楚承稷看着脸上还蒸着红晕,眼睫上沾着泪窝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的人,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不过他也的确“欺负”了她。
楚承稷抬手拭去秦筝纤长的眼睫上未干的泪珠子,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温软细腻的脸颊,眼神一寸寸软下来:“对不起,说了要给你最好的一切,这一路走来却还是让你吃了这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