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秦筝,就连一同守紫荆关的好几个文臣,也是病得没个人样,据闻是当日在城楼上看到北戎人烹人肉后,现在再看到肉食都呕吐不止。
他注意到秦筝用饭也只吃清淡的食物,一想到她独自苦苦支撑度过的那些时日,心口便有些发紧。
严冬腊月的,素菜只有那几样,吃多了也没甚胃口。
楚承稷吩咐底下人寻了几个素斋做得好的厨子到府上,将素食也做出许多花样来,秦筝用饭时总算能多吃几口了。
紫荆关和整个鹿门都是一片战后的惨淡,不宜养病,那些个病倒的文臣,留在这边也做不了什么事,楚承稷已打算把他们先送回江淮。
这日用饭时,他给秦筝夹了一箸菜:“我已命人将秦夫人从吴郡接回了青州,你先和那些抱恙的大臣一起回青州,我回头把汴京的一切打点好了,再来青州接你。”
秦筝精神气不好,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像是一株刚经历过骤雨零落了花瓣的白昙,她道:“你还要处理紫荆关诸多事务,怎么从北戎人手里夺回河西四郡,你和连钦侯那边也还得商量,等你把这边的事都处理妥当了再回汴京,怕是得等到明年,我和那些抱恙的大臣与其回青州,不如先去汴京打点这一切。”
汴京归顺了陈国的那批旧臣,是用是辞还得跟大臣们共议。
除此之外,把他们的势力渗入到这片王都里,诸多大小事宜需要对接,用人方面也得再三斟酌考量,不是件容易事。
楚承稷让她回青州,就是想让她安心养病,不再操劳这些。
听她这么说,便抬了抬眼皮:“你安心养病。”
“我这边抽不出空闲,底下就找不出个可以去暂且接管汴京的人了?那我养这帮人干什么吃的?”
秦筝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算是默许了楚承稷的安排。
她细嚼慢咽吃着饭菜,楚承稷两碗饭都用完了,她那半碗饭还没见底。
见她还在继续吃,楚承稷倒也没落箸,偶尔再夹一两箸菜,陪她慢慢吃着。
一开始秦筝还没发现,直到楚承稷又给她夹了一箸菜,她打算给楚承稷回夹时,发现他碗已经空了,不由问:“你要不要再添些饭?”
楚承稷摇头,说了句“不必”。
秦筝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是在陪自己而已。
虽然已是老夫老妻,可他这种不动声色的关怀,还是让秦筝心口微微一暖。
她垂首加快速度用饭,楚承稷看她捧着个碗,大半张脸都快埋进去了,只觉她整个人实在是瘦削得厉害,眉峰不自觉拧紧,给她又添了一箸菜。
秦筝说:“我已经吃不下了。”
楚承稷瘦长的手指捏着木箸,手背筋络的走向很是清晰,半张脸逆着光,愈显五官英挺俊逸:“多吃些,再这么瘦下去,你只剩皮包骨了。”
这自然是夸张的说法,不过秦筝自己穿衣都能明显感觉到比从前松垮了几分,确实是瘦了许多。
她放下碗,迎上楚承稷的目光:“我成皮包骨了,你还喜不喜欢?”
楚承稷按了按眉心,长臂一伸就把人捞了过来,垂下眼皮睨着眼前这张憔悴却更让人心生怜惜的绝美容颜:“有时候觉着你聪颖,有时候又觉着……”
他顿了顿,道:“怪愚笨的。”
秦筝不服气:“你才笨。”
楚承稷单手把人按入自己怀中,开口似一声叹息:“你吃不下饭,一日日瘦下去,我这心中便一日日跟着揪紧了,你现在问我还喜不喜欢你?”
他微微拉开了些距离看她:“你不笨谁笨?”
秦筝把眼一闭,双手环住他腰身,嘴角浅浅上翘:“那你嫌我笨?”
楚承稷一怔,随即忍俊不禁,“是我失言,你这一坑连着一坑的,哪里和愚笨沾边?”
秦筝嘴角翘得更高,脸颊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在楚承稷身边,秦筝夜里睡得稍微安稳些。
但这天晚上,她用过安神的汤药睡下后,半夜却还是被梦魇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