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嗯”声颔首,毫无表情地勾了下唇:“拿信儿的点子还押着呢?”“是,这两日都锁在牢里伺候着,怎麽处置只等督主示下,是不是还像上回对付晋王那样……”“不用,手脚干净些,料理了吧。”“就这麽料理?那……”曹成福皱眉不解。“此一时彼一时,哪能还往老路上走。”秦恪手上一停,将盖子搁下,端起茶盏,“人家敢直接到张阁老府上下手,就是心里早有数了,不管拿到没拿到,这事儿都是跑不了的,还用咱们做什麽?别管了,就当没有过,一风吹,拉倒。”他说得入情入理,却跟往常行事颇有些不合。曹成福摸不清底细,只能先顺口应了声“是”。“还有什麽事?”秦恪抿了口茶,好整以暇地问。“也没什麽,就是陛下又差了人来传。”曹成福啧了下唇,又谄笑道,“不过督主放心,奴婢方才已回了话,说督主还在路上赶着,一时半会儿且来不了,人已打发回去了,不碍事。”他一边说,一边觑着对方的脸色,略顿了顿,便凑上前低声续道:“瞧陛下今儿这意思,像是非见不可,奴婢总觉有点蹊跷,该不会是那丫头当面嚼了什麽舌根吧?”小心翼翼地说完,见他眉眼间没什麽冷色,像是并不在意,索性便抛开了说:“督主,奴婢听说那丫头这两日都跟丢了魂似的,今儿更厉害,前半晌吐得昏晕过去,直等太皇太妃到了一会子才将将醒过来。这个……要不是真念着督主的好,也不至难受成这个样子,叫奴婢说,晾这两天也就得了,别等那丫头真生出什麽幺蛾子,坏了大事。”听到“昏晕”两字时,秦恪手上轻颤了下,那半口茶像是在嘴里含久了,觉不出丝毫醇香来,反而苦涩得厉害。都过了两天了,不但没看开,怎麽还越来越放不下似的,这却是何苦?不过,连他自己都是糊涂的,又何况是她?他暗地里苦笑,却面色如常,看不出丝毫变化:“怎麽,连你也以为本督这是在晾她?”一边不理不见,连养心殿都不去了,一边还暗中叫人盯着,鸡零狗碎的信儿都不放过,这不是明着晾,暗里宠是什麽?曹成福低头翻了个白眼,却也不敢把话说明了,假作惶恐问:“那现在……”秦恪鼻中轻哼,侧眸瞥在他脸上:“也罢,既然你也这麽说,那本督就去瞧瞧。”海棠有语宫里的规矩,五更末各处便须撤灯,以待景阳锺鸣。天还没亮,值守的内侍半乜着眼手擎半长的竹筒走到廊间。略抻了个懒腰,先将孔头从灯笼下伸进去,自己在下面续气鼓腮一吹,烛火应声而灭,旁边随即便有人拿杆子勾实了往下挑。一成不变,往复了成百上千遍的事儿,自然手脚麻利。穷极无聊之际,免不得说几句闲话。便听有人道:“咱们结结实实守了一整夜,也没见人来,照说二祖宗可不该如此啊。”“可不是麽。”当即有人接言,“二祖宗可是天下第一等重规矩的人,但凡是宫里头传,就算在天上地下,也得快马加鞭往回赶,今儿这事可透着邪性。”那专司熄灯的内侍插口嘁声道:“邪性个屁,是你们几个不晓事罢了。”旁边的人一听他话里有蹊跷,忙围着问究竟。那内侍却卖起了关子,继续吹管灭烛,其他人也只好一边随着他撤灯,一边好奇地追问。只见他吐出一口气,抹了抹口唇,故作高深道:“罢了,告诉你们也不妨,正好都长个心眼,别稀里糊涂惹了祸还不晓得,二祖宗这不是怠旨不遵,是在躲人。”“躲人?谁啊?”“这……莫不是秦少监?”那熄灯的内侍挑眉点头,撇唇笑道:“哎,还算你小子聪明。”“你如何知道?秦少监可是二祖宗身边最知近的人,躲他做什麽?”兀自有人将信将疑,又像在存心套他的话。“瞧你那对死眼珠子。”那内侍不屑地翻着眼皮,“光兴见天热乎着,就不能有个冷的时候,世上哪有这麽美的事儿?给你们透个实信吧,昨个儿秦少监昏晕在里头,嘴里还唤着二祖宗,是曹秉笔带人伺候的,我就?了那麽一眼,差点没叫拖出去打板子,後来半夜里人醒了,陛下就叫传二祖宗,这事儿还用说麽?”“嗯,嗯,怪不得呢,我瞧秦少监这两日神色也不大对头。”先前那人连连称是,其他的也都恍然大悟似的点头。“这也怪,到底什麽事儿,二祖宗非要躲他?”“想知道?回头捂在被窝里,自己慢慢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