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也好,有些事儿就该放在心里体味,若真挑明了,破了脸,便不那麽完满了。秦恪唇间勾起一抹轻浅的笑,拿起案上那盏薄纱罩灯走过去,放在榻边的矮几上,撩起绯袍的下摆,挨着榻沿坐了。她毫无知觉,舒眉阖眸,仿佛兀自睡得香甜。许是灯映的缘故,那俏脸染上了淡淡的颜色,暖意驱散了苍白,更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柔美娇丽。他抬起宽大的袍袖,白玉般的手从里面探出来,不急不缓地向前伸,指尖掠过被衾,又在那块被微微拱起的麒麟方补上微顿了下,有意无意蜻蜓点水般蹭触过去,最後才落在那已被金晕染满的脸颊上。细滑的肌肤是温的,依稀还能感觉到血脉的轻薄,那秀鼻中涌出的气息也是平顺的。事先早已安排下了,从养心殿到西苑的水榭,眼线一重重的布过去,绝没有半点纰漏,居然竟没看出半点端倪来。太医院院使?留心了那麽久,到头来还是错算一招,低估了这个人。秦恪稍稍俯近了些,拿手扯开她肩头的暗扣,撩开前襟,眇起的目光从那张俏脸上细细掠过,又顺势滑向脖颈和微露的肩锁。似乎还是没什麽异样,但问题定然就隐藏在其中。他微皱了下眉,手重新抚上她面颊,这次将五指稍稍岔开,轻搭在她颈侧的经脉上,暗运一股内劲,缓缓从丹田提纵上来,渗过手臂传到指尖,再丝丝缕缕输进血脉中。未几,那纤柔的身子便开始轻颤,进而不自主地扭动起来,樱口微张,鼻间的吐息也比先前急促起来。秦恪略收了一分力,只在腮颈间运力。很快就见她面色潮红,发出些“嗯嗯”的低吟声,跟着下颌一撇,竟从另一边偏过头来。俯近轻嗅,淡淡的体脂香味中果然有点游丝般的血腥气,他轻缓着收了内劲,伸指在她耳後拨撩,就见发线之内果然有几点针尖大小的红印子。不光行事捉摸不透,连下手也是这般诡秘莫测,难怪层层设防也是白饶。可瞒得过东厂,终究还是难逃他的眼,既然已经亮开架势,那便好好的见个真章,趁这机会,正好把新仇旧账一同都算了。秦恪垂眼看着面色渐渐舒缓下来,似乎又要沉沉入睡的萧曼,鼻中轻嗬,屈起手指在她颈侧不轻不重地顶按了一下。劲力到时,萧曼当即发出一声嘤咛的闷哼,像是不经意间被戳中了痛处,微启着唇张了两下,双眸便缓缓睁开。他坐在那里没动,仍是略带玩味地俯着她,直到那惺忪朦胧的眼清澈起来,双瞳也聚在自己脸上,露出莫名惊诧之色,才淡声问:“醒了?”“怎麽是你?我……”萧曼怔愣未已,像是这才察觉他竟坐在自己榻上,还挨得这麽近,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一缩身就挪开了尺许,紧揪着被衾,靠到内侧的横栏上。“哟,莫非你还有更想瞧见的人?”秦恪撇唇嗬了一声,面上却毫无笑意,似是对她这份戒备和疏远十分不满,“才几个时辰的事儿,自己全都记不得了麽?”她抚着额,满脸都是困惑之色,眼中更是懵懂。蓦然像是额角抽起疼来,抿唇轻“噝”,一边拿手揉着,一边摇头:“不是给晋王妃送行麽,怎麽就……这是怎麽回事?”怎麽回事?他倒也想问个究竟。秦恪凛起眸,直直地逼视着她:“你还记得多少?”这副脸色显然是心绪极差,这些日子已绝少对她如此,此刻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竟有些不由自主。萧曼像是被吓到了,望他的目光带着怯,随即移转开去,蹙眉紧锁,像在吃力地回忆当时的情景。“那时候,嗯……晋王妃殿下说是要回门省亲,以後怕再没有相见的时候,临别抚一曲相赠,然後……嗯,後面我好像有点头昏不舒服……莫非这其中有什麽,可她怎麽会……”她说到这里,眼中重又泛起惊异,似乎想起了什麽,带着些求助地望过去。“我觉得……晋王妃殿下有点不大对劲。”明明自己已经不对劲了,却还能记起别人的事儿来,表面上也看不出跟原先有什麽不同,这用计的手段不知是时候短,没能做得完全,还是故意欲擒故纵,掩人耳目。秦恪略一思忖,索性将计就计,顺着这话问:“哪里不对劲?”“这……”萧曼噎声一顿,像是明明知其所以然,开口时又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才道:“这个我不知道怎麽说好,也是凭感觉,晋王妃殿下是个淡雅随和的人,但也有自己的执念,可那时说的话总觉都是些信口无心之辞,尤其是琴音,听不出半点心声,根本不像是她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