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着了道,对人家倒是关心备至,窥测得也一清二楚。他已听出些端倪来,却不说破,长身而起:“哀大莫过於心死,弹什麽曲子能弹出滋味儿来?行了,这事儿不该是你猜度的,好生歇着吧。”言罢,也不管她眼中露出的不解和忿忿,抬步出了小间。一路离了寝阁,到外间却没转向通廊,反而径去後院,从另一头绕过去,来到那扇兀自透出灯火的窗下,暗运内力,轻轻震脱里面的锁闩,伸指挑开一条缝隙。才将眼俯过去,就听里面有翻动箱笼的拾掇声,刚才还躺在榻上的人竟已下来了,正弓着身子,不知在书案下找着什麽。明月徘徊孤灯冥冥。烛火透过细薄的绢纱晕出淡金色的光,比刚才更显得散漫无神。那纤柔的背影躬屈在箱笼前,眼瞧着手上虚乏无力,可翻捡的样子却十分用心,又像极是迫切,埋头抬也不抬。才离了眼没片刻的工夫,居然就开始急不可待了。这挟制人的手段竟能如此了得。不过,狐狸尾巴终究还是露出来了。秦恪凛起眼又贴近了两分,挨着窗扇微张的缝隙,继续朝里头望。箱子里的古籍书稿,还有那只螺钿匣子一样样都被搬了出来,书案上很快就占得满满登登。但她似乎一无所获,依旧在那里翻个没完没了。终於,最後几本册子陆续堆上了案头。她也不得不停下手来,仿佛已没东西可寻了,却仍不可起身,伏在那里皱眉望着箱笼内,侧脸一副焦急难安的样子,显然是要找的东西相当要紧,说什麽也不愿就这麽放弃。秦恪紧盯着她的眸子,渐渐觉出其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疑难断,似乎连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方才全是在漫无目的地瞎碰乱撞。一边着急忙慌得不得了,一边却还不知道究竟要找什麽,这便有意思了。他也不着急,索性好整以暇地静静等在那里,瞧她到底如何是好。萧曼愣了一会子,又伸手到箱笼里拨弄,很快就像抓摸到了一样东西,但没拿出来,手还是沉在里面,看不到拿的究竟是什麽。她蓦然入定地俯望了半晌,像是觉得不大像,搁手放下,站起身来叹了口气,眼中满是郁闷,走到书案前坐了下来,翻检起那几摞堆积如山的籍册。这大约是想瞧瞧里头是否藏有什麽暗喻提点之类的东西,实则却连大海捞针都算不上,看来还是没什麽头绪。此时早已入夜,宫阙间都静谧了下来,天地沉沉,雨势缠绵未消,满耳都是崩豆般的碎响,趁着那份凝重的焦躁,四下里全是烦乱的气息。又过了许久,萧曼在案後仍是愁眉不展,脸色也愈发不好看,显然还是没有什麽新的发现。由着她这麽下去,东西还没寻着,人怕是要陷在其中入魔了。可这时候现身必然打草惊蛇,一旦失了先机,往後的棋可就不好走了。秦恪心中微觉踌躇,思忖之下,还是伸指点在窗扇上,刚要使力,就看萧曼霍地站起来,绕过书案,快步走回箱笼那里,探手进去,摸了只鋥亮的银圈子出来。他微拧了下眉,一眼就瞧出那是她从前戴在腕上的镯子,里头还暗藏着银针,後来到了臻平帝身边伺候,耳目多了,顾着自己的假身份,自然只能收藏起来,不便再继续戴着。莫非找来找去,还是疑心到这东西上头来了。秦恪停住手,看着她从里面取出暗藏的银针,却没扣回机关,拿在灯下反复端详,又拿手指一点点地敲弹过去,堪堪到中截的地方,蓦然像是觉出什麽不寻常来,脸上微现惊色,蹙起的秀眉却随之一展。她拔了头上的簪子,一边在那地方又敲了几下,一边凑在耳边细听,眼中盈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仿佛更加确定了。“是在这里头麽?”冷噤噤的声音蓦地响起,竟然就在近处。萧曼这才猝然惊觉,刚要将那银镯藏掖起来,手腕已被捏住,他也带着那股淡凉的风欺到了背後,将她整个人揽在了怀中。“好不容易才找到,还藏什麽?”秦恪挨在她耳边轻笑,像在戏谑又像在审问。那张俏脸满是惊愕,似乎根本没料到他不但没走,还在暗中窥视,将刚才的情形都看在眼里,这时候想藏也藏不住了,垂垂地低下头,苍白的双颊上烧起两片窘迫的红。他暗哼了一声,目光撇转,落在掌中钳握的素手上。那手在不住发颤,却兀自将银镯握得紧紧的,像是这东西关系重大,死活也不肯放松。“叫你好生歇着,又起来折腾什麽?”秦恪的语声依旧冷中带哂,手缓缓上移,指腹在她手背上轻柔地摩挲,“谁让你找的这东西,总不成是晋王妃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