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也下手太狠了些罢?!
尤其是对刑部之外的人而言——哪怕是心中早有相应成算的李副官呢,此刻见到那齐整整断做两节的青砖,都禁不住有股子毛骨悚然的寒意轻轻抚在后脖颈处。
就好像被敲断的不是贾政身下的青砖而是他自己的颈椎那般!
这特么的才是专业人士啊!
就算心中知晓这是‘作假’罢,但就这氛围,也就这巧合,也真真叫人心底里发寒。
更别说要将这氛围、将这巧合拿捏到恰到好处的地儿,也真真是考技术啊!
想来没个年的苦练不能得。
李副官大为叹服,再想更覃:这举动还妙在这假……亦不假!
虽说他对刑讯一道的研究不如刑部人那般深刻透彻,却也好歹是武人出身,平素里摔摔打打乃至于同人搏命的时刻,也并非全没有过,自然知道这受伤,外伤固然可怖,更要命的……却是内伤。
人的身体可不止于外在的皮肉,更有内里的脏器,皮肉伤了尚可包扎,可这脏器要是受了伤?呵呵,还是等着要命吧。
不过是之前没人往此处想罢了:本来嘛,脏器深在人体内里不得见,在难以探查其状态的同时也会因着这‘隐蔽’而很少越过皮肉直接受到伤害——
只现下里绝非‘本来’之际,而是刑部直接露了一手告诉所有人隔山打牛不是传说的时候!
……
‘牛’,自然是贾政身下的青砖,也或者该表述为:可以是贾政身下的青砖。
毕竟,这还隔着一个贾政呢,能能将砖头都给直接打成两段咯,那贾政体内的、到底是由血肉构筑成的脏器?
也真真是谁都不敢打包票,对吧?
——这,也正是李副官才从这场‘表演’里感悟出来的……不不不,还不该说是感悟,而是刑部的人唱了这好大的一出,就为了能把这回答明明白白的放置在在场所有人的面前。
尤其需要贾母自己看明白。
思及此处,李副官也顾不得自己遽然间生起的,想要向刑部讨经的念头了,而是十分好奇又急切的瞧了贾母一眼,不知这位老太太在面对自家儿子明显可能会被打死的情时可又能一如既往的保持缄默?
想——
是不能的。
因为贾母此时的神情,已是一种……宛如亲眼看到十八层地域的恐惧了。
李副官:“……”
他也几乎都要克制不住自己嘴角的冷笑了:早这么懂事不就省心了。
还不止李副官,就连那余大人此时也有将目光清清冷冷的落在贾母的脸上了。
他还并不同于李副官——李副官尚还要猜测一二贾母又是否能看明白眼前的这出戏,可余大人却是从一开始就极为笃定。
毕竟,刑部的这手法可是久经考验的,是恐吓过的人数以百计的,其间失手寥寥无几不说,还无一不是心智神思顶尖之辈才能抗住来自自己心底的恐吓,对贾母这等一眼就能看出弱点的?
刑部的手段决不可能失手。
——贾母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还能眼睁睁的失去这唯剩下的一个?
所以,也只需看她是不是真能忍到贾政再挨下之后的板子,便就……不,她一定是会忍不住的。
余大人据此也不再迟疑,目光又放回到行刑的二人身上,还一点遮掩都没有的就用这目光示意两人——
可继续。
……也就在接到目光的同时,行刑的刑部官吏再一次的举起了竹板,他们的动作是如斯流畅,就仿佛刚刚的停顿不过是因为贾政身下的青砖遽然断裂亦在他们预期之外,免不得惊了一惊,可这一惊之后,既然连长官都不追究其‘失手’之过,那也只管继续就是。
也毕竟,对贾政究竟要挨多少板子,余大人之前可是没给出定论的,而杖刑过程中因受不住死去的人也历来不少——只要挨的板子够多,就总有打死的那一刻。
所以,也真没必要斤斤计较于砖头不砖头的——就在贾政都很可能被毙于当下的时刻,贾母便是再有千般算计,也该想想可还能有人能有幸再享她算计来的‘福气’?
打吧。
打死了就——
果听得贾母在板子再落下前仓皇大喊:“住手!大人便有甚想要知者,也只需问我便是,又何故拿了我儿做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