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霧在眼中打轉,宋令枝別過眼,忽而下了榻,扭頭就走。
沈硯一手將人攔在懷裡,手指攥著宋令枝的手腕,就像那日受傷後。
他嗓子喑啞:「……去哪?」
宋令枝聲音喑啞:「出宮。」
杏眸低垂,鴉羽睫毛覆在眼瞼下方,淚水氤氳著眸子。
宋令枝側身,賭氣一般:「回江南。」
耳邊落下低聲一笑,許是剛醒,沈硯聲音極啞,只笑一聲,胸腔立刻溢出好幾聲咳嗽。
他一張臉煞白如窗外雪,五臟六腑似扭曲在一處,心口上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又一次滲出血絲。
宋令枝當即白了眼,倉皇失措:「是不是傷口又疼了,我去找孟老先生來……」
「不必。」
沈硯掩下喉嚨輕咳,抱著人坐在窗前榻上。
窗外雪花漸漸,鋪天蓋地落了一地。
宋令枝倚在沈硯肩上,目光下垂,輕瞥過他身前的傷口。
雖然結了痂,然那一夜的模糊血肉在她心中卻一直揮之不去。
宋令枝低聲哽咽:「你真的是個混蛋。」
沈硯照單全收,只笑:「……嗯。」
不冷不淡的表情徹底惹惱宋令枝,那一夜他奄奄一息躺在自己懷裡,也是這般淡淡承認自己所為是故意的。
他明明可以躲過那一劍的。
宋令枝捏拳,一拳砸在沈硯肩上。
沈硯撐掌接住。
廣袖輕抬,掩在袖中的手指骨節分明,瘦削白淨。許是扯到傷口,沈硯皺眉凝眸。
宋令枝聲音輕輕,手中力道收走兩三分:「……疼嗎?」
怎麼可能不疼,那樣穿破心口的傷口,猶如血窟窿,止血藥灑下大半,也不見見效。
宋令枝眼角溫熱泛紅,隔著一層輕薄寢衣,她輕聲:「……疼嗎?」
抬起的一雙秋眸水霧瀲灩,沈硯垂首斂眸,一雙黑眸沉沉。
他挽唇,泛白的一張臉浮現淺淡笑意。
年幼時被母親逼迫跪在雪地中,寢殿中暖爐奴僕被玄靜真人以擋災命格屏退,重病時被宮人強行灌入銷金散……沈硯不曾喊過一聲疼。
可此時此刻,他擁著宋令枝,唇角輕輕往上一扯。
沈硯聲音低低:「疼啊,宋令枝。」
雪花漸大,萬物無聲。
宋令枝白皙手指抬至半空,指尖輕碰寢衣的那一瞬,又陡然收回。
她嗓音壓抑著哭腔:「活該。」
沈硯啞然失笑。
二人相擁在窗前坐了半晌,驀地,宋令枝偏首側目,後知後覺:「沈硯,你的眼睛……好了?!」
……
寒冬臘月,冷風疾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