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幽幽,隨風搖曳。
案上紅燭映在紗屜子上,婆娑輕晃。
宋令枝目光落在迎風而動的燭光上,她竭力屏住耳邊所有的動靜。
可還是不行。
借著朦朧的紗屜子,她望見孟瑞佝僂的身子,望見宮人步履匆匆,端著沐盆帕子來回走動。
長劍一點點從沈硯心口抽出,宋令枝好像聽見了劍刃磨過骨肉的聲音。
她緊緊閉上眼睛,纖長眼睫撲簌,淚水滑過臉頰。
淚珠溫熱,落在淒冷蕭瑟的長夜中。
終於,利劍從沈硯心口抽出。
很輕很輕的一聲,可這一瞬,卻像是等了極久。
孟瑞目不轉睛盯著傷口,半刻也不敢鬆緩。
他失聲:「快!取滾燙的熱酒來!」
宋令枝側目轉眸,目光在撞上滿地的血腥時,驟然僵滯。
心口重重一跳。
入目是滿地血污,觸目驚心。血窟窿橫亘在沈硯心口,汩汩往外冒著血,止血藥灑落,卻好似半點藥效也無。
宋令枝怔愣在原地,瞪圓的眼珠子一動也不動。
她直愣愣,看著孟瑞手忙腳亂,握著剪子在燭火上滾過一遭,輕輕剪開沈硯一角的錦袍。
血肉模糊,泥濘不堪。
宛若死人,無聲無息。
淚珠淌落,宋令枝不知孟瑞處理了多久的傷口,不知沈硯是何時被人移去內殿。
宮人來回走動,影影綽綽。
再次抬眸,寢殿只剩下孟瑞一人。
天色將明,晨光穿破厚重雲層,悄無聲息灑落在三重檐上。
檐角下鐵馬晃蕩,敲碎一地的晨光。
宋令枝倚在榻邊,目光輕落在青紗帳慢後熟睡的沈硯臉上。
孟瑞半跪在腳凳上:「姑娘守了一夜,又受了驚,還是快些歇息罷。」
宋令枝嗓子干啞:「……他、如何了?」
孟瑞曲膝跪地,緊攏的眉宇不曾舒展過半分:「幸好傷的不是要處,只是那劍刃淬了毒,能不能熬過去,就看……就看天意了。」
宋令枝無力跌落在榻上。
……
秋去冬來,一眾宮人遍身綾羅,衣裙窸窣,款步提裙,悄聲自廊檐下穿過。
乾清宮悄然無聲,靜靜佇立在冬日寒雪中。
昨兒夜裡下了大雪,今早起來日光滿地。
殿中鎏金琺瑯銅腳爐燃著滾燙金絲炭,溫暖如春。
白芷輕手輕腳挽起猩紅氈簾,悄聲步入殿中,迎面熱氣灼灼,凜冽朔風被拋在身後。
沈硯昏迷那會,怕宋令枝在宮中無人伺候,宋瀚遠又將秋雁和白芷送入宮。
如今過去一月有餘,沈硯仍不見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