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數日,皆是如此。
滿紙滿紙都是「不曾用藥」。
最後一回記錄,亦是五日前。
宋令枝心神恍惚,驀地想起先前曾聽下人說,聖上這一個多月都不怎麼上朝。
不曾上朝,是因為眼盲嗎?
宋令枝不敢想,沈硯那樣高傲不可一世的人,怎麼可能會眼盲?
她心中惴惴不安,跌坐在榻上,忽而明白孟瑞這些時日心事重重是為何。
宋令枝心神不安。
白芷戰戰兢兢:「姑娘,這冊子……可是孟老先生遺落的?」
宋令枝心不在焉點點頭,目光低垂至指尖。
她該打發白芷將冊子送還給孟瑞的。
可話到嘴邊,宋令枝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雨聲淅瀝,清寒透幕。
宋瀚遠今日設宴款待孟瑞,宋令枝以身子不適為由,並未出席。
雨霧朦朧,她坐在楹花窗前,望著院中的縹緲雨色,天色漸暗,府上燈火通明,獨宋令枝房中並未掌燈。
她也不許外人進去叨擾,只隻身一人,倚在窗前聽了兩個多時辰的雨。
雨幕清冷,空中雨絲搖晃。
秋雁和白芷二人遠遠站在廊檐下,盯著窗前的宋令枝發愁。
秋雁憂心忡忡:「你說姑娘今夜是怎麼了,不吃不喝,也不讓我們和老夫人回話,這萬已有個好歹……」
白芷眼疾手快,捂住秋雁雙唇:「呸呸呸,淨說不吉利的話,我們姑娘如今否極泰來,定會平安無虞的。」
秋雁自知失言,忙忙捂住嘴。
秋雨蕭瑟,滿園悄然無聲,耳邊只有雨聲落下。
不知過了多久,那扇緊闔的槅扇木門終於推開,宋令枝信步踏出暖閣,她聲音輕輕:「孟老先生可還在前院?」
前院花廳。
細樂聲喧,絲竹悠揚。
一眾奴僕遍身綾羅,雙手捧著美酒佳釀,在席間穿梭走動。
孟瑞喝得酩酊大醉,滿臉通紅,踉蹌往外走去。
立刻有奴僕婆子跟上。
他揮揮手,屏退跟著的奴僕,跌跌撞撞往園中走去。
雨水冰涼,落在孟瑞肩上,他仰頭,雨珠順著眼角往下滑落。
孟瑞拂袖,松垮的袖子撫過眼角,不知擦去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宋令枝找到人之時,孟瑞正坐在檐下欄杆邊上,隔著雨幕,同一株芭蕉哭訴。
「三皇子,臣、臣對不住你。」
孟瑞雙眼朦朧,淚如雨下,哀哀戚戚。
恍惚間,他好似又回到了那個雪夜,看見沈硯跪在茫茫大雪之中。
雪花落在他肩上、落在他眉眼。
身上唯一禦寒的鶴氅被玄靜真人以擋災二字收走,稚童單薄的身影在雪中瑟瑟發抖。
「臣該、該攔下那個天殺的道士,不該讓您吃下銷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