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賀少夫人剛剛打發人送來的,賀大人嘗嘗?」
賀鳴平靜宛若秋波的眸子輕抬,眼中一凜:「先前我送去宋府的信……」
吳四拂開案上的灰塵,揀了快乾淨地坐下。
「早送去了,別人做事我不放心,我親自送去的。」
賀鳴雙眉緊攏:「那這攢盒……」
攢盒樣式確實出自宋府,蓋子掀開,是往日自己在家愛吃的糕點。
賀鳴眼眸低垂,目光在荷花糕上輕輕掠過。他隨手挑起一塊,輕咬上半口。
甜膩在唇齒間漫開,賀鳴愛吃甜的,往日送到他案上的糕點,都是多加了三勺蜂蜜。
吳四笑得恭維:「少夫人還說賀大人愛茶,特讓小的沏了好茶來。」
這會還在詔獄,自然沒有茶爐子。
西湖龍井在茶壺中悶了許久,再好的茶葉,也禁不起這般折騰。
茶水苦澀,賀鳴面不改色,一飲而盡。
他低聲:「什麼時辰了?」
吳四畢恭畢敬:「丑時一刻了。」
賀鳴頷首,纏絲瑪瑙白盤上的荷花糕吃完,也不見他再說過半個字。
文人雅士向來清貴,吳四極有眼力見,待賀鳴用膳完,屁顛屁顛提著攢盒往外走。
詔獄悄然無聲,夜裡陰冷,耳邊唯有刑部尚書痛苦的低吟。
刑部尚書一家遭殃,他往日又是個得理不饒人的,這兩日賀鳴陸陸續續,從獄卒口中得知尚書一家婦孺老幼的慘狀。
沈硯從來不是心慈手軟之人,那一大家子自然也沒落得半分好。
窗口只望見一隅的月色,賀鳴挽唇,眉眼間難得染上幾分笑意。
他本來還想著,今年七夕告假,同宋令枝一起上山賞月。
如今想來,倒是他要失約了。
濃濃夜色中,賀鳴無聲彎唇。
空中遙遙傳來鼓樓的鐘聲。
丑時三刻,賀鳴沒等來沈硯。
寅時一刻,賀鳴沒等來沈硯。
乾清宮悄然無聲,那封放妻書靜靜擱在紫檀嵌玉理石書案上。
岳栩垂手侍立,不知站了多久,
書案後,沈硯一手抵著眉心,骨節分明的指骨落在扶手上,輕輕敲著。
良久,書案後中傳來沈硯喑啞的一聲。
「再點盞燈。」
岳栩眸色一怔,依言照做。
宮人遍身綾羅,悄聲步入殿中,又添了兩盞青花水草帶托油燈。
燭光搖曳,躍動落在窗前。
岳栩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沈硯往日不喜殿內過於亮堂,可這兩日總著人點燈。
悄悄抬眼往上看,沈硯眉目清冷,眸色沉著冷靜,望不出半點異樣。
岳栩皺眉,壓下心底狐疑:「陛下,這……」
沈硯面容淡漠:「——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