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著趁賀鳴在獄中這些時日,自己定要好好巴結。
同僚嘖嘖感慨:「還真是一榮俱一損俱損,聽說他府上都被抄了,家人流放,姬妾發賣。當日他耀武揚威春風得意之時,也不知會不會想到今日這般下場。」
獄卒的聲音漸行漸遠,唯有窗外的雨聲依然落在耳邊。
賀鳴皺眉,久久凝望著對面的刑部尚書,他也曾在翰林院見過對方一面。昔日高高在上趾高氣揚的人,如今卻是豬狗不如,只待一張草蓆裹住丟出去了事。
賀鳴眼眸低低垂著,想的卻是家中的宋令枝。
……
一日過去了,兩日,三日。
翹首以盼,日夜煎熬。
今夜月明星稀,窗前竹影婆娑。
宋令枝倚在廊檐涼榻上,一雙杏眸無力晦暗。
這兩日她也曾去明府拜見明大人,想從對方得知賀鳴的近況。
可瞧著明大人亦是一頭霧水,只知自己稀里糊塗被丟進詔獄,又好好地被送出來。
那詩集是明大人拜託賀鳴謄抄的,好端端的拉賀鳴趟渾水,明大人心中過意不去。
這兩日也跟著在京中幫忙走動,疏通關係,想要保賀鳴無虞。
可惜仍是無功而返。
宋令枝滿頭烏髮披落在腰間,只挽著一支白玉簪子。
倚著欄杆,依稀可望見湖中自己的影子。眉似青黛,明眸皓齒。
水波蕩漾,層層漣漪漫起。耳邊好似又響起沈硯那一聲輕笑。
「你求他們,有用嗎?」
——有用嗎。
——沒有。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縱使人人都知賀鳴是被冤枉的,也無濟於事。
翰林院掌院學士為賀鳴遞上的摺子如雪花,卻從未聽過乾清宮有消息傳出。
沈硯不懼世俗,更不怕天下人的攸攸之口。
他那樣的人……
宋令枝緩緩伸出手,接住一抔的月光。
朗朗明月落在指尖,可她終究留不住,就像,她留不住賀鳴一樣。
……
月影移窗,清冷光輝透過紗屜子,輕盈灑落在沈硯衣袂。
銀輝迤邐,案上燭光躍動。
沈硯一身暗玉紫蒲紋狐皮大氅,雙眸輕闔,無聲在紙上揮墨。
少頃,又睜開眼,皺眉望著撇向案上的黑墨,不動聲色將方才的臨帖丟入腳邊銅爐之中。
熊熊烈焰映著滿堂月色,很快將宣紙吞噬乾淨。
岳栩披著一身夜色,踏入沈硯寢殿,他身上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陛下,屬下晚了一步,先太傅剛剛懸樑自縊,救不回了。」
先太傅曾為沈硯和先太子沈昭授課,同為先皇后嫡子,沈昭溫潤親和,如璞玉一般,自然得太傅青睞。
沈昭被囚後,先太傅明哲保身,告老還鄉,卻不想人在曹營心在漢。
解甲歸田,仍是事事惦記著沈昭,欲扶持沈昭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