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為何,上面催促得急,賀鳴也不敢耽擱,日夜案牘勞形。
若非這幾日沈硯身子欠安,怕是翰林院眾人連喘口氣都不能。
「沈……聖上身子欠安?」差點說漏嘴,宋令枝忙忙改口。
賀鳴頷首凝眉:「這兩日陛下也不曾上朝,只是陛下年輕,想來不日便好了。」
……
乾清宮外。
夜色如墨,皓月當空。
一眾宮人手持羊角燈,穿花撫樹,噤若寒蟬。
太醫戰戰兢兢跪在廊檐下。
寢殿內,四面角落各設一方鎏金琺瑯銅爐,滾滾金絲炭燃著,榻前長條案上,亦供著銀火壺。
地龍燒得火熱,寢殿猶如墜入盛夏。
便是如此,榻上的人依然身子冰冷,一雙劍眉像是染上冰霜。
沈硯雙目緊闔,手背上扎著數枚銀針。
案几上紅燭搖曳,燭光躍動在沈硯眉眼。
岳栩臉色凝重:「孟老先生,陛下何時能醒來?」
沈硯昏迷兩日,朝中已經有人蠢蠢欲動,不時打發人來乾清宮打探消息。
若是兩三日,岳栩尚能瞞下去,可若是長此以往,朝中眾臣定會起疑。
孟瑞沉著臉,眉宇籠罩著陰霾:「若老夫沒猜錯,陛下今夜應能醒來。只是如今銷金散侵入五臟六腑,若是再尋不到玉寒草……」
孟瑞搖搖頭,「怕是陛下……也撐不了多久。」
岳栩瞪圓雙目:「怎麼會……」
他單手握拳,「若不行,我再親自去趟弗洛安。南海那般大,總能再尋上玉寒草的。」
孟瑞長長哀嘆一聲:「先前老夫曾為賀少夫人診脈過,許是有玉寒草,她如今體內的銷金散所剩無幾。」
若是再有一株玉寒草,宋令枝便能痊癒了。
岳栩不明所以,一頭霧水:「陛下還病著,你突然提賀少夫人做什麼?」
寢殿孤寂空蕩,支摘窗半支,隱約可見窗外的明朗夜色。
孟瑞背著手,身子佝僂,斑白雙鬢落在深沉月色之中。
他輕嘆一聲:「閒聊罷了,還不是前日去宋府,宋老夫人尋我要了一張方子,說是求子用的。」
宋府上下,也就一個宋令枝,宋老夫人為誰而求,顯而易見。
孟瑞聲音輕輕:「賀少夫人如今的身子雖然大安,可若是真有了子嗣……」
青紗帳慢後,忽的傳來低沉喑啞的一聲。
「……孟瑞,你是當朕死了嗎?」
孟瑞越過緙絲屏風,雙膝跪地,喜不自勝:「老夫不敢老夫不敢。」
他跪著上前,一一為沈硯取下銀針。
孟瑞的醫術在岳栩之上,有孟瑞在,岳栩自然不曾不自量力上前。
只垂手靜靜侍立在下首。
沈硯一手揉著眉心,烏沉晦暗的一雙眸子凌厲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