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越虚弱,越是接近死时状态,甚至真有可能再“死”。
蔚原忽然觉得惶恐,可被营帐帘幕隔绝在外。营外有人喊:“东城军主将弃阵而逃,形容有异,莫非是叛将不成?!”
狗屁的叛将,蔚原紧紧咬牙,一拔剑便转身出营。
而内间,柳峡没受到阻拦,径直入内,瞧见是两个女子,一时无措,视线才聚焦到她身上伤口上。
方颐身影也变得透明:“既无力支撑,为何宁死也要留在这里?”
柳峡心口颤动。他非东城军中人,不知她是亡魂。之前所言,也只是猜测。事实却是若非亲眼见到,谁也不会相信谁是亡魂的。
但现在他见到了。
狭关兵败主将,秦可倚仗之巾帼,却又死在安民军好友所赠剑下,间接令公子念亡自殉国而死的虞宋。帝虞。
原来她就是那个帝虞。
虞宋闭上眼不曾说话。只是捂着肩颈致命伤口的手沾满鲜血,轻轻颤动,显示出她如今已控制不了自己本能——将军怎么能有一双不稳的手。
可她死时脖颈几断,这手是因为鲜血直流,身躯慢慢变冷,冷透而无知觉地自颤。她死时甚至没有草席裹尸。
方颐没有办法治好她的伤:“只是因为狭关在此,所以你要来。”
“十万将士都葬在这里。”虞宋终于开口,嗓音嘶哑:“我要带他们回北去。”
“秦都已经灭了,你要带他们回哪里去?”
“秦虽然灭,家不曾亡。”
“你所谓的家不曾亡,就是你手下将士亦有子嗣绵延者,自己却被遥毁为叛国之将,连赠你香火都有分你身躯毁你将袍之意?”
方颐看不清表情:“虞宋,我来楚是为子衡,可我从未想到未救他,也不能救你。”
虞宋仍然捂着伤口,不发一言。粘稠的鲜血,从翻开的皮肉里奔流出来,急促地一潺溪流接着另一溪流,很快浑身铁甲被血染红。
她面色都不曾变。“殿下有挽救天下之宏愿。”
方颐嘴角微扯,实在是看不下去,上手要拉开她手,被虞宋避开。
“首君。”她本是这么叫,又转首,似觉不妥:“左相。方方颐。抱歉,鲜少这样叫你。”
方颐垂眸看着她。
“我只是想让他们魂归故里,”她说,“叛国之人其实我已不想找了,找到了也无意再寻仇,可我要找的人该还有他们。”
柳峡唇角微动。
方颐油盐不进。“我以你尸骨吓退西夏皇子摩尔肯,使你在鹿城尸骨无存。”
虞宋只垂眸注视着粘稠鲜血落地化为灰烬。她的尸骨就是在这样一把火中化为灰烬的,这于身体发肤无比珍视的古人来说,无异于酷刑。
死后焚尸是比虐打至死还要残忍的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