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中三十里折柳相送,哪里比得过年少储君体弱寒侵,也要相行送她随军之情?
可惜天不遂人。
这一日苍黄天幕与地浑然一色,大国之雄圆壮阔尽在沉下的落日里,虞宋勒马回看,幕僚簇拥的太子殿下立在城墙上。
遥似一盏灯。月也黯然失色。
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表情是什么,也不知他是否有诗相赠,有话想说,但是三年两载,百官朝贺时总是祝她破敌如刀,乘胜追击。
只有他说,期你我相见之日。
虞宋扯着缰绳,将骏马调转朝着严寒的北疆,披风在她身后扬起,其实将者从不言归,她应他,只是担心此人迂腐。
若此战胜,北疆要稳,必得有良将驻守,而秦将领凋敝,她与帝家已经是北疆的最后一道防线。所以胜或败,她都需长留北疆。
庭竹瞧着殿下神色,忽然轻声:“殿下。”他手中拿布包着的是陆先生亲手做的琴,传言可媲美凤凰木的梧桐琴身,还是将军所斫。
他知道殿下与将军弹琴之约,以为殿下或可在城墙之上也为将军奏一奏曲,天涯路远,若有琴音相伴也不算孤寂。
但澹台衡抚了抚那琴弦,只轻声:“等她回来罢。”他视线在那琴身上逡巡:“我答应过她。”
今日别,是为来日见。
之后,他被殇帝贬谪入北疆与她破白帝城,短暂相叙后各回南北。狭关战败虞宋身死,左相府邸焚毁那一日,古琴在滔天大火中化为灰烬,澹台衡立在那火中,终于明白她伸手去接那扇面,只余扇骨的心情。
“扇骨坚硬,轻易难毁,只是世间好景常常难得,文人墨客才寄情于脆弱纸扇也。”
当时她便不愿循这旧例:“说世间好景常常难得,但你要将渺茫希望寄托于脆弱之物,又怎么能怪好景难得呢?”
狭关本就易攻难守。
她明知。
澹台衡不知她是如何战死,但是十万之兵,若她想走,力破万钧之人怎么走不得。
是她不肯走。
她是不是也在赴约无望时,望着遥远云京想,她终究还是被文人墨客言中了一回。
金戈铁马血染边河。中箭之人踉跄了一下,至此已经是为秦之好景尽了最后一份力了。
血色晕染开的画面还没褪去,忽然又定格在某处风雪边哨,庭竹与几个侍卫奋力策马,高喊:“殿下!”
庭竹哽咽:“回来吧。”
前路一人一马,似乎已经奔赴了万里,但仍未停,北疆飞沙走雪,环境已经极为酷烈,哪怕是作战兵士亦常难抵御。
而澹台衡还是从病中挣扎起。
一道身影越过庭竹,模糊面容似乎与庭竹有几分相似,见到殿下终于停马,翻身下马,跪下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