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零诺知道刘辛辰一心想让她“悬崖勒马”,这也很正常,因为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彻底理解宋零诺。
她说:“如果你真的想了解,我可以给你讲一讲。”
这周她和韦霖讨论决定了要解决的“最基础”、“最小”的消费者痛点是什么。女性残障人群的身体机能和对服饰的需求的确差异巨大,但是总有一样东西是绝大部分人都需要的:内裤。
一条无论是坐着、站着还是躺着都能轻松穿脱的内裤。
为了让刘辛辰容易理解,宋零诺找了张纸,潦草几笔画出内裤的设计线稿——她上个月在ursera找了米兰某设计学院的服设在线课程,开始坑坑绊绊地补充自己原先不具备的知识和技能。
刘辛辰看着宋零诺画的图。她就没见过这么丑和粗糙的设计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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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零诺也不管丑不丑,拿着图解释:“我们希望改变传统女性内裤的穿脱方式,从上下式的穿脱,变成左右搭扣式的穿脱。这样一来,轮椅使用者和卧床者基本可以实现不依赖别人帮助,自行穿脱内裤。这是一个很小的创新,但可以让她们获得自尊和独立。”
接着,宋零诺又详细描述对这款产品的构想:左右搭扣背面会做有皮肤触感的特殊衬垫,让穿戴者不会产生异物感;面料选用特殊抗菌的材质,可以帮助防止细菌堆积、异味和酵母感染,避免引起瘙痒刺激的、与细菌相关的皮肤感染;衬里使用天然棉,具有高透气性,提升漏液保护和舒适性,适合超级多汗或意外漏尿的场景。
这些不是宋零诺或韦霖拍脑袋想出来的,而是基于过去近三年i为适应性时尚项目做的所有消费者调研和洞察,挖掘和总结出来的理想产品特征。
刘辛辰听着觉得复杂,虽然只是一条小小的内裤,但它的开发和量产难度并不低。
宋零诺说:“这款产品也同样适合身体健全的人群,在左右搭扣都扣好的情况下,消费者可以仍然选择上下穿脱。当然,她们也可以选择新的穿脱方式,这尤其适合手术后和生产后的女性群体。”
至于产品定价,宋零诺的计划是维持在双位数。然后她又强调,销售收入的百分之三十会固定用来做后续产品的研究和开发,这个信息会出现在所有面向消费者的传播物料中,非常适合偏向进行“责任消费”的年轻一代消费群体。
刘辛辰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平衡了商业价值和社会价值的构想,比她此前以为的只靠同理、情怀和所谓的热爱去做这件事情要靠谱一些。
宋零诺看得出来刘辛辰在想什么,“在精神鞭策和价值认同之外,一定要有由利益驱动的社会性改革。这正是我们做这件事的认知地基。”
这两句话听上去厉害又高级,刘辛辰望着宋零诺,“你是不是把我当成练习对象了?你这一大堆又是图又是阐述又是上高度的,是准备出去找钱的时候对潜在捐赠者和投资人说的,是不是?”
被看穿的宋零诺喝了一大口水,抿抿唇。韦霖在一旁替她说:“嗯。”
这段时间宋零诺看了不少成功女性创业者的各类访谈视频,模仿和学习人家的思维和讲话方式。韦霖看过宋零诺的视频收藏夹,里面有近一半都是季夏这两年在各种行业论坛的演讲和商业媒体的采访。季夏的自信、魅力和让人为她讲的话买单的天赋,宋零诺一样都不具备。宋零诺只能反复地写、反复地背、反复地练。
刘辛辰又望向韦霖,“你已经决定要和她一起创业了吗?”
韦霖合上电脑,收拾东西,起身道:“没有。”
刘辛辰和宋零诺一起走去坐地铁。走着,她说:“我不干涉你要做什么,但我有自由表达观点。”
宋零诺说:“嗯。”
刘辛辰说:“接受vivian给你的升职,继续在零诺时尚工作,等到内部达人协议自然结束后你再提辞职,不好吗?你就非要把好不容易攒的钱全赔给公司,然后一穷二白地开始搞创业?”
被n95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宋零诺一声不吭。
刘辛辰说:“你做的每个决定都是让自己没钱的决定。”
宋零诺开口:“那我就没钱好了。”
刘辛辰质疑:“值得吗?”
宋零诺停下脚步,站定在路边。刘辛辰跟着站住。宋零诺扯掉脸上的口罩,深深呼吸了一口,“你还记得前年我们部门出的那次大丑闻吗,事情出了之后刘总和陈总联席主持全体员工大会,在会议上讲要成立女性权益委员会,讲零性骚扰政策和制度,讲强制性培训、投诉渠道和监管体系。我当时想,如果我在这家公司继续努力工作,我将来有没有机会能够走进刘总的办公室,亲口问问她,当初为什么不能为零诺时尚直接任命一名女性最高领导者?但是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没有提出这个问题的欲望了。”
“为什么?”刘辛辰问。
宋零诺说:“很多事情我是慢慢地看懂的。在刘总眼中,‘wonfirst’可能是重要的,但最为重要的永远是生意的数字。就像零诺体育总裁换人一样,在刘总眼中,‘特殊障碍人群’可能是值得关注的,但最为重要的永远是集团的整体利益。也不只是这两件事,很多很多的事情,以及老板们很多很多的决定,背后的逻辑都是共通的。”
刘辛辰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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