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零诺继续说:“前年开部门大会,我在开会的时候说我认为当时大家做‘适应性时尚’项目的方式很虚伪,会后我就被梅森姐逼着向陈总道歉。后来我道了歉,交了作业,也知道了陈总从头到尾都没认为被我冒犯,我以为我学到了职场上很宝贵的一课。但是直到今年去纽约工作我才知道,原来‘nothgabout,without’对那边的从事无障碍和包容性设计工作的人群而言早已是最最基础的常识,这种认知和环境的新旧对比,没经历过还好,可是我一旦经历过,就再也无法在旧的认知和环境下消耗每一天。我不想适应旧的环境,我也不想改造旧的环境,我只想创造新的环境。社创这条路很难,我知道,你以为我就没有顾虑吗?怎么可能。我当然也会担心失败,变得身无分文,没办法给奶奶好的生活,被人看笑话,最后还是得灰头土脸地重新求职,打一份稳定的工,但是最差的情况不就是回到三年前吗?我总觉得我拍了那么多季的‘无畏’,我应该至少彻底无畏一次,为我的人生。”
刘辛辰从没听宋零诺这般剖白过自己的内心,而宋零诺的这一番剖白,不知是说给刘辛辰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刘辛辰直觉是后者,因为宋零诺从头到尾也没有看她。
人不无暇,人皆有私欲,即便宋零诺再不想待在零诺时尚,她还是在利用零诺时尚的这份工作为她的创业做资源和资金的积累,刘辛辰不想jud她,“vivian不是好糊弄的老板,你觉得她会发现不了你的异样吗?如果她知道了,她会怎么做管理?”
宋零诺不回答,“你还有要说的吗?”
刘辛辰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事她留到最后才讲,“你找韦霖一起创业是不是疯了?”
宋零诺说:“我要做的事情很难,我需要她。”
刘辛辰实在无法理解,“她是什么人,过去对你做过些什么事,你还不够清楚吗?和这种人一起做事情,将来有的是你吃亏的时候。”
宋零诺说:“正因为我知道她是什么人,我才要找她帮忙。和一个我知道很有可能会在她身上吃亏的人共事,总好过和我完全不了解的人合作。”
周末,宋零诺请韦霖来家里聚餐,介绍叶叶给她认识。同时被邀请的还有刘辛辰。
宋零诺要创业的事情和叶叶沟通过两次,也坦诚地邀请过叶叶加入,因为“nothgabout,without”——不论是从创始团队的人员架构考虑,还是从实际产品开发和对目标消费者的共情能力考虑,宋零诺都必须要保证至少有一个可以信任的残障创业伙伴。
叶叶在梁梁主持的“giant”项目做了半年的图案设计freelancer,对时尚和服装设计相关的工作已没有最开始那般排斥,虽然叶叶一直致力于为解决残障人士相关的社会问题而做着贡献,那个求职小程序她和朋友们运营了快两年,实名注册会员已突破了五千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愿意和宋零诺一起创业。两人的“塑料”情谊在宋零诺从纽约回来后仍然维持着“塑料”的状态,刘辛辰一点都不看好宋零诺能成功把叶叶拉入伙。
四个年轻女人挤在宋零诺的出租屋里。宋零诺做了两个菜和米饭,刘辛辰和韦霖各自带了一个菜来,叶叶准备了饮料,还从她那屋搬了两个小凳子来,帮宋零诺凑齐了招待人的装备。
吃完饭,韦霖打开随身平板,给叶叶解释商业模式,然后给她看目前的产品设计概念,用的不是宋零诺那张粗糙草稿,而是由ai工具协助优化后生成的设计图。韦霖的学历、工作经验和跨文化背景让她自带光环,比起听宋零诺讲,叶叶看上去更倾向于听韦霖讲这些和商业强相关的内容,至于她实际听进去了多少,没人知道。刘辛辰在一边旁听,内心非常不想承认韦霖的确比宋零诺讲得好得多。
等韦霖讲完,叶叶从自己的数字头像图库里挑了一张作品,送给韦霖作为新朋友的见面礼。
离开宋零诺和叶叶的出租屋,刘辛辰和韦霖一前一后走到电梯口。等着电梯,两人各自看手机。过了会儿,刘辛辰冷不丁开口:“你在刚认识的人面前真的很有蒙蔽性。”那幅温柔含笑的面孔,早前刘辛辰也曾见识过。
韦霖不抬眼,“你操完宋零诺的心,还要操叶叶的心?”
刘辛辰把手机揣进大衣兜里,走进电梯。韦霖也跟着走进去。电梯下行,刘辛辰又冷不丁开口:“你小时候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害,才变成现在这样?”
韦霖说:“嗯。我八岁那年夏天,数学有次考了98分,我妈知道后不让我吃饭,命令我在楼道里罚站。她把防盗门从里面锁上,我不站够时间进不了家。那天特别热,我只穿了一件短袖上衣,连正经裤子都没穿一条,就被我妈这样赶出去了。后来到了高年级的放学时间,有个我一直很喜欢的姐姐背着书包回家了,她家就住在我家对门,她看见我穿成那样在家门口罚站,愣了一愣,然后迅速扭过头。我至今都忘不了那天她看我的目光。”
电梯到一楼,韦霖先走出去,然后站在外面等了等刘辛辰。刘辛辰走出电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各自掏出手机叫车。等司机接单时,韦霖说:“你是不是就想听这种故事?它有没有帮助你成功构建对我的想象的合理性和逻辑性?我编得还不错吗?”
刘辛辰真不知她到底哪句话才是真的,“你真的是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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