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扶光目光冷锐地盯着皇帝,暗道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景烁继位以后一直是软弱可欺、不理政事的,他差点都忘了这小孩原来的模样,就是像如今一样聪慧且尖锐的。
看来沧渊的到来真的改变了他的态度,至少会拿捏身为天子的威仪了。
于是,左扶光也不反驳,而是三两步走上前去,撩起衣摆,单膝跪地道:“微臣左扶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景烁迟迟不言免礼平身,就那么睨着。
左扶光便不再在意他刻意的迟缓,而是直接开口道:
“白亓散播在辽东的眼线回报,因今年的饥荒,那边死了不少人。一场疫病从乱葬岗开始蔓延,已经感染千人,还请圣上垂怜,召内阁大臣共议防疫之事。”
许世景烁瞬间认真起来:“近几日的折子朕事无巨细全看了,辽东守备才报了平安,并未言及疫病。几千人感染已是大疫,怎会无人上奏,莫非国公道听途说?”
左扶光抬起头,板板正正地说道:“目前染疫的都是边民和流放苦役,辽东官员或是怕皇上治罪,想自己把事态平息,所以未曾上报。”
“那白亓值得信任吗?朕可记得他率领的暗卫组织,是先皇兄的亲信。”许世景烁稍有担忧,“若是事态没有那么严重,公开召集内阁议政,可能致使消息泄露,引起恐慌。”
“皇上!”左扶光严厉地说,“此回疫病来势汹汹,传染力极强。七日前还只是些许人染上,而短短几天就扩散到千人,几乎和染病者有接触者都会染上。”
“而且一旦感染疼痛不止、咳血腹泻,身体不够康健的几乎都死了。尸体得不到很好的处理也会传染给其他人,实在拖不得!”
许世景烁神情也严肃了几分,左扶光虽然强势,却不会在国事上欺君,他便问道:“若依国公之见,该当如何?”
左扶光立即说道:“臣已拟下草案,派医者前去送药安抚,将染病者隔离在辽东一带。死者尸体即刻火化,以免扩散。”
“可是……”许世景烁犹疑道,“自古以来皆讲究死要留全尸,他们的家人会愿意吗?怕会引起辽东骚乱。”
“若是治疫不力更会引起民怨,至于个中细节还是内阁商议以后定下为好。”左扶光恳切道,“皇上,拖不得了,明日下朝后便召集内阁秘密商议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你未免太惯着皇帝了!
两人又说了半晌,最终许世景烁被说服了,同意了左扶光的提议。
但此事议完,他立即提道:“新年将至,朕想恢复巡街传统,看看天子脚下的臣民。”
“不可。”左扶光当即说,“道理臣已和皇上讲过许多次了,大型仪式劳民伤财,内务府和礼部准备也大费周章。”
许世景烁强硬道:“朕登基已有三年,但一个子民都未曾见过,每天都听着你们这些臣子说话。民众可知道他们的天子是谁,朕又何曾知道他们穿得如何、过得如何,又是否爱戴如今的朝廷?”
左扶光不语,就是坚持着他的观点,无声地抗拒着。
“给国公赐座。”许世景烁吩咐一旁太监,然后微微放低身段道,
“不用像过去太上皇一样扎花车,排演节目,不必大张旗鼓地游行。就是简单的骑马巡街,并不耗费多少钱财。”
“皇上想体察民情,了解民意,是好的。”左扶光劝解道,“但你一旦出行,安全也无保证。如是想看城民,臣可选平民进宫朝见,你也可以查问。”
“选什么人还不是你们这些大臣说了算,进了宫个个都要吓破胆子,听不到真话,见不到真况。”许世景烁坚持道,“就此一次,而后隔些年份再巡街。若是饥荒平定了,朕还想微服私访……”
左扶光打断道:“皇上既是国主,也是许世家最后一颗遗珠,正统血脉。你的龙体不得有失,还请三思。”
许世景烁瞬间火了,猛拍一把桌案:“你这是在咒东阳王死呢?!”
左扶光直言不讳:“东阳王每日就知道斗蛐蛐、玩鹦哥。臣无诅咒之意,只请皇上知道自己的重要性。”
“我、朕……说不过你。”许世景烁走出龙座,站在台上,阴沉道,“五哥傻不傻,你最是清楚。少在朕面前也装。国公能在朝堂一呼百应,少不了他在背后谋篇布局!”
“皇上,偏了,话说偏了。”左扶光纠正道,“咱们不是在商议新年巡街传统吗?”
许世景烁瞬间觉得脑仁疼痛,这就是他不愿意多管事的原因!
只要和左扶光意见有别,每一次都会被他劝服或指正,根本不能自己做决定,所以勤了等于白勤!
“去唤先生出来。”许世景烁揉着太阳穴,对太监嘱咐道,“方才我们就在商议巡街,这件事不必避讳。”
左扶光森冷地望着皇帝,那太监也低眉垂眼地看向他的眼色,许世景烁更是愤怒道:
“你是大内总管,是朕的近侍。分不清谁是主子,连传个人也要看国公手势吗?!”
太监赶忙道:“皇上您息怒。”他说完以后一边在心里哀叹这都什么事啊,一边去到后方把沧渊喊了出来。
沧渊一到,便感受到了场面的僵硬。
许世景烁方才已经在国事上妥协了,巡街一事他就是想做,不愿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