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一转,原本稳稳落在贾宝玉怀里的海棠花,不晓得怎么就扔到了云珠面前,贾宝玉抚掌大笑,“往日数云珠最不爱说话,今儿咱们听听,她是不是藏什么私,要是不好笑,咱们就把她灌倒!”
佳人丽影袅娜而去,只余满廊香风。
先头沁芳桥边的悲戚氛围,朦朦胧胧间早就散干净了,云珠托着水盆往贾宝玉身侧去,离近了更能看见双玉脸上的缱绻之色,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萦绕席间。
云珠环顾一圈,点点头,故作严肃道,“前儿我出府,遇到一个算命的老头儿。”
而旁观者之一的云珠,心中也不知何时开始,已然将二人当做一对儿来看了。
五百两!
你们贾府什么黑店!五两银子买回来的小丫头喂几年就要卖五百两,云珠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贾府吃的镀金大米!
而老太太沉吟片刻,点点头,显然是认同王夫人的说法之后,云珠觉得天都快塌了。原以为是连吃带拿的跑路,谁晓得贾府是想要剐人一层皮。
更何况,那一家子是精通园艺的技术型人才,更是探春心中办事稳妥的好把式,哪里是说走就走的。
十五六岁中举,就算是削了帽子,也不妨碍贾宝玉的意气风发,况且众长辈也并不当一回事,贾府又不在乎多养一个有才名的富贵闲人。
海棠花成了击鼓传花的花。
怡红院里自来没大没小,见着满桌琳琅糕饼,云珠也跟着众人高兴起来,嘴上便说,“要是好笑,二爷需得自罚三杯!”
他最爱发呆了。
探春憋着笑,福了福身,身形款款的出了门。云珠亦步亦趋地跟着宝玉福身告辞,心里却止不住的宽面条眼泪,只觉得午饭吃的烧鸭子,眼下都叫人反胃似的恶心。
见四下无人,麝月捂着嘴,佯装惊吓道,“郎中见了叫准备后事,太太听了便说不吉利,叫她家先迁出去,只怕就是这两日的事儿了,且等着吧。”
虽学得绘声绘色,眉目灵动,绮霰却忍不住扶额摇头,想说不好笑,又怕打击孩子的热情,便开始给第二个酒杯添酒。
“当时啊,正有一锦衣华服的公子叫他算住了,那算命先生说,欸,公子,你今日有一劫,不宜出行,快家去吧。”
她正胡思乱想间,突然见室内贾母身前,两个身影一左一右的依偎着,很有倦鸟投林的温馨自在感。青梅竹马间虽隔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贾母,但你戳我一下,我觑你一眼,自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亲切熟稔。
贾母点点头,笑着说,“便由着她们也无妨,左右眼下还小,等及笄前儿再安顿了皇上赐下的府邸……”
便顾不上去看风流俊俏后生与秀色夺人少女的眼神大战,两人说说笑笑的入席,衬得探春与王夫人比电灯泡还亮。
麝月心中有所了悟,便接话道,“出不出去的不好说,只一样你们有所不知。”
但到了贾母院,她还是一副五好丫鬟的模样。心道,多呆一个月,就多吃一个月的饭,就多拿一份月钱,人生的顶级享受也跟着多一个月……
一众丫鬟围坐着击鼓传花,花落谁家,谁便负责讲一个笑话逗乐众人,讲不出来的,便罚酒一杯。
黛玉衣拂过的秋海棠躺在贾宝玉手中,见他失神,众丫鬟悄悄的你推我一下,我扯你一把,都在说不要影响宝玉发呆。
云珠也不卖关子,扫过众人亮晶晶的眼,轻快道,“那个时间点,正是宫中往外倒便溺的时间,驾马车的小黄门今日也不知道怎么,换成了个老嬷嬷。说时迟那时快,那马儿认生,横冲直撞之下翻车在地,正将公子与美人儿泼个满身,现在腿还瘸着呢!”
“那算命的则一拍大腿,忙收了摊子回家躲灾,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我便说你今日有一劫应在女子身上吧?还不信!”
哪个少男少女不怀春?
原本情绪正高涨着,以为要听新的才子佳人话本子,却叫这急转直下一句,众人顿时喷饭捧腹,笑成一团。宝玉更是连连锤她,嘴里一连串的叫骂着坏丫头。
妙玉进来时,就见宝玉满身酒气,众丫鬟排队说笑,端的是一派神仙公子样,叫人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