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此人拜在佛家门下,言行举止却很有老庄遗风,是个处处纠结又处处豁达的人。
这不,见宝玉眉开眼笑,一张嘴便泼了一盆冷水,“我听说太太要遣些人去庄子上,我那处自来清净,没说这个,你们这儿叫谁走?”
绮霰见到宝玉的脸色变了,心里一慌,急忙上前可怜劝道,“宝玉不理这些俗务的,太太也不见得肯叫他伤心,暂不提这事儿呢。”
看着一旁呆住的宝玉,云珠懒得搭理。转头见妙玉神采奕奕的,虽是随口之语,可看热闹的想法明显极了,她不喜欢怡红院的大部分丫鬟,走谁她应该都是高兴的。
秋风是一时一个样,从贾母院回来时还是凉爽金秋,随着太阳西斜,渐渐有了透骨的寒意。
宝玉凝重的神色从众丫鬟脸上掠过,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吐露出一句,“我去找老太太。”
说着,便与妙玉一前一后出了怡红院,直奔贾母院而去了,瞧着倒是生出了一些担当。
这院子里,要说最失落当数云珠。
她原本觉得这是个出门子的好时机,脱了奴籍正正当当找个营生。也省得在这高门大户里日夜惆怅,若是哪天一个行差踏错被揪了辫子,那可真是从狼窝跳虎穴。
可若是三二百两,也就算了,五百两银子!
天一黑,谁来敲门也不见。
正盘算着,就见绮霰喜气洋洋而来,“我有一要紧事要和你说。”
正说着,院子里就走进来一个穿红戴绿的男子……正是贾宝玉,这位从来都是去留随心的德性,眼下也不知道谁又叫他不舒坦了。
雪雁年纪小经不起诱惑,当即点点头,自己取了双筷子坐下,嘴上说着燕窝和猪蹄能陪吗?手上动作却一点儿没停,嘴里夸道,“你那个布丁的方子,我觉得极好,眼下我们院子里天天做,待我尝尝这个。”
“哎哟,家大业大的差那么两口饭吗,大冬天的把人弄到庄子上去,真是造孽!”
云珠讪笑道,“哪就那么好出来了,想要脱籍,要五百两银子呢。”
俩丫头的表情都是‘果然如此’。
不得不说,你短暂地触碰到了真相。
屋内桌上的玉米棒子更是干瘪得厉害,种子之间都已经生出白色的菌丝来。
“你是何人?”
云珠将那两穗巴掌长的玉米棒子掰下来,许是在路上走了好几天,玉米粒个个都干得凹进去,毫无光泽的模样,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这是个能吃的东西。
越是生病的孩子越期望得到正常的社交眼光,这小子一听云珠不偏不倚的话,语气一下子好了不少,“原来是赵六妹妹,此处正是胡家。”
潇湘馆自来熄灯得早,黛玉是个起居有节的主儿,用雪雁的话说就是,打生下来到现在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当然要抓紧时间睡。
“快看,是胡夫人谴人送来的,点名要给你看。刚送到咱们院子,我生怕明儿一早就干了看不出颜色来了,便先给你送来。”
“唔,明儿给你带三只猪蹄过来!”
胡夫人捎这个给她,做什么呢?
打量着屋内装潢,看着满屋子的居家气息,想来一时半会儿不会搬家了。眼下胡太医从金陵回来,也算是立了一功,搞不好以后胡夫人这位官太太,也能跟着更上一层楼呢。
那倒没有。
“总要等你家姑娘看了信,才晓得胡夫人是什么意思?”
对于吃饭,云珠总是极其虔诚并充满耐心,眼下对着桌上两只玉米棒子,竟也吃出了宁静悠然的自在感。
不止炖猪蹄,云珠还做过麻辣鸡丝燕窝,酸辣燕窝粉丝汤……在养自己这件事上,从进贾府第一天,她就非常上心了。
又表示亲近地说道,“我娘亲上个月还提起你呢,说你是不是叫人扣住了。”
胡夫人无语望天,将孩子支到厨房去看火,才解释道,“还用知道吗,街上说书的都传遍了,要不是我请了花子守在城门口,知道你没出来,我恐怕都忍不住去拜见林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