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今年出门时偏爱鲜妍之色。
私底下都传林姑娘幼年失怙,寄人篱下难免有几分示好之嫌。云珠却想着,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每日叫贾宝玉这个花枝招展的骚包围着,审美应该很难坚定不移的走在素净的道路上。
更何况出了大孝,也该穿些花哨的颜色在贾母跟前表孝心了。如此一来,倒是为纤弱得几欲乘风而去的仙姿玉貌,增添了几分实感。
眼下挥纱抛落英,秋光飒爽的临水处,倩影频动间一股幽幽的冷香飘散而来,叫一众丫鬟不由得立住了脚。
“林姑娘像画儿上的人似的。”有丫鬟悄悄感叹,而蹲在黛玉身前刨泥巴的宝玉,十分自然的被忽略掉了。
云珠沉默片刻,捉了麝月想要上前的身形,轻叹一声,笑道,“宝二爷自来爱与林姑娘一处说话,你听刚才林姑娘说什么?”
见状,麝月面上不解,追问道,“说什么?”
云珠倾着身子,拖着麝月和另一个老太太新发来的丫鬟往回走,一面走一面摇头道,“林姑娘唱红消香断有谁怜,足可见心中生了愁闷,她此刻心境,非知己不可开解,咱们冷不丁上前,岂非是叫人嫌弃?”
众人听闻,心有所感,林姑娘的知己,不过一薛大姑娘,一宝玉而已。
这等关头,她们上前,真真是讨宝玉嫌去了。
云珠面上挂着淡淡的姨母笑,心道黛玉每一次蹙眉,敏感,嗔痴念与迎风叹,都是宝玉看不够的风景。也只有宝玉,能从一处柔软的角度单刀直入,熨帖她所有的不安与多思。
待到午膳时分,小丫鬟来传话说老太太精神好,两个玉便在贾母院用饭了,差两个人过去伺候就行。
黛玉自来眼观六路,见云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中生了疑惑,正想招手时,就听老太太提起宝玉的婚事。
众人一头雾水,宝玉撑着下巴开始往云珠的杯子里倒酒。
四六风,不就是破伤风?一旦发作起来,最怕的就是声音光线的刺激,而王夫人要她们眼下搬出去,不就是活生生将人往绝路上送吗。
云珠乖乖巧巧的,一缩脖子跟在绮霰身旁,对方才的尿遁豪无悔过之意,甚至没皮没脸的开始问麝月秋纹两个今天怎么不积极。
捕风捉影的小话,做不得准的。
见众人‘求知若渴’的笑模样,麝月闲闲一笑,快人快语道,“她家小儿子,也不知道是有人指使还是自找的,听闻偷东西时受了些伤,染上了四六风,眼下已连续三日身体强直,口不能言,周身疼痛了。”
因此,一谈及与心上人的婚事,宝玉喜得浑身快乐没个去处,拉着云珠几个就说要回去玩击鼓传花。
罢,罢,罢,遇上这么个死心眼儿,算她倒霉,“好了,咱们走吧,绮大姐姐。”
这些神神鬼鬼的事虽有忌讳,但人性如此,越忌讳便越喜欢听,宝玉更是个中爱好者之一,忙问,“那美人正与公子依依惜别,哪里会给他劫数受?只怕心疼还来不及吧。”
正想着要去小厨房做点什么小零嘴儿吃,一打帘子就见绮霰在门口杵着。
人家是睹物思人,只有贾宝玉,是睹物思世间十万八千种因果。这么有佛性,将来选择出家,这个续写的结局想来也是合理的。
食不言寝不语,等到云珠送走饭罢漱口的杯盏,帮着打理完一应用具,再进屋就听王夫人笑着说道,
气氛到了,就算刚被五百两银子气得晕头转向,眼下云珠心里想着大不了跟着去庄子上,过两年贾府家破,她做个逃奴,出去假死一回,再花点钱打点,怎么着也能换个身份了。
“谁知道那算命的当即将金子还回去,又郑重的对那公子道,今天,你会被一个女子伤得很深啊,快家去吧,你的劫数就要到了。”
云珠心事重重,说得好像谁喜欢王夫人似的,那人不按套路出牌,谁不怵啊。
一听此话,贾宝玉顿时手足无措,险些砸了手里的茶盅,见黛玉也是满面飞霞,心中更是欢喜无比,正想一撩袍子跪下,就听王夫人闷闷道,“大人的事,你们先回园子去吧。”
这眼看是将自己与黛玉带入了,满眼入迷,催促起下文来。
知道您红鸾星动正兴奋,但也不必这么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