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所未闻。
此话水颐是信的,太上皇虽年老,却自来耳聪目明,没道理帮着一个过气妃子打掩护。
更何况贾家如今什么情况?陛下早就觊觎多时了,国库正等着他几家来填呢,没必要这个时候扶个贾妃起来。
如此,那小儿便真是聪慧绝顶。
可惜,是个女孩儿。但水颐依旧生了兴趣,爽快的提着要求,“准备准备?本宫也好奇得紧。”
怎么说,他一个做兄长的,去瞧瞧妹妹,不过分吧?
延春阁再怎么门庭若市,也掩盖不了它是个偏殿的事实。天色渐暗,小公主受不住一整日的逗乐,窝在奶嬷嬷的胸前沉沉睡去。
元春应酬了一天,此时松懈下来长舒一口气,从前寻常的生活如今变成一种负担。要是社交时,她只需要听不需要说就好了。
正绞着头发,宫苑里的老嬷嬷说小公主的脚丫儿大了一寸,叫抱琴过去看要不要做新鞋。
如此,就剩元春一人在殿中。
暑气熏人,细薄的夏衫隐约衬出匀称的线条来,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元春半靠在窗前想,这天气可真奇怪,旱了这么久,雨却只下半刻钟。
雨后风小,原来的燥热又叠上一层湿热,数不尽的水汽聚集在一起,水浪似的白雾一阵一阵往人身上扑……
她靠在窗前,忽见廊下出现个身影,那身形可不是宫中太监宫女的模样,直把元春唬得一愣,险些忍不住后退了。
“是谁?”
那身影无话,径直上前,浅青色的袍子是东宫最爱的颜色,腰间挂着一枚玉玦,刀裁似的鬓角有一半掩盖在面具之下,叫人看不清眉眼。
身量高腿就长,元春一恍神那人就到了面前,虽是隔窗对望,却需要她抬头才看得清人脸。元春不自觉拢了衣襟,后退一步,想了想,唤了一声抱琴,上茶。
“太子殿下进宫,陛下可知?”这出入宫禁跟进后花园似的,元春心有计较,眼睛朝窗外望了望。
太子没什么表示,朝偏殿望了望,“来瞧瞧靖和。”
“哦。”元春心说,那你也不该宫门落钥时来呀,这么豪放的做派,像什么话。
见抱琴迟迟不来,元春自顾披了件衣裳,对于这位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太子爷来访,感到分外头疼。
她请安,对方点点头。
她请人上坐,对方看都不看。
<divclass="tentadv">元春背身撇了撇嘴,也不多问了,自顾穿戴后,出门往偏殿去,路上道,“靖和定是睡下了,殿下此来,只怕看不上什么。”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休想弄醒我闺女给你表演。
水颐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只觉得元春头上那只金钗摇摇欲坠,将落未落时,元春提裙上台阶,他则鬼使神差的摊手,正好接住了那只绞丝牡丹纹的钗子。
发梢散了一截下来,元春强忍请罪的冲动,转而叱道,“这个抱琴,真真该罚了!”
转身又忙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摊手想要将太子手中的钗子接过来。
身形上是居高临下的,言语间却满是恭谨。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今晚失礼的地方不是一处两处了,元春破罐子破摔的想,小孩子觉深,叫醒了表演一趟再去睡也算不得什么。
水颐啧啧两下,“果真是国公府教养的小姐,贾母妃宁肯自己沾灰,也生怕娘家的姑娘蒙尘。”
这一声贾母妃,叫元春一个激灵,周身如坠冰窟,也懒得藏着掖着,强行仪态万千道,“那殿下希望我如何呢?莫不是殿下演完了上半截,却叫我将下半截晾在戏台子上?”
他听了,终于正眼瞧了一回这贾家女。
元春站在台阶上,如诗如画般的艳丽五官正好平落进水颐眼中,打眼一看是多一分显艳俗,少一分则稚嫩。她在灯笼底下站着,迤逦的长裙覆盖住周身慵懒,连面孔也有些朦胧起来。
“娘娘不觉得宫中日头无趣吗?”他的视线重新落在金钗上,淡声问道,“权柄多好?手上三分权,便可做十分用。”
元春很想叱他,说自己满足于现有的快活日子,可她又知道自己若是甘于现状,贾家怎么办?她的女儿怎么办?
因此还真说不出反话来,只好附和道,“当然好,人分善恶,物有好坏,东西总要放在合适的人手中,才能发挥真正的用处。”
“谁是合适的人?”水颐笑笑,问她。
元春奉承了两声,心中早就因为迟迟不见抱琴而疑上了这位殿下,只是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这位殿下的初心真是来看靖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