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主动与人说话,但你若是与他说话他都会回应你,劝他去睡下他也不去,就一直在窗边站着,直到天亮。
容温站在他身旁,一时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直到此刻,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从前,顾慕在她印象中就不是个人。
从在宣州城外初见他时,他就掌握了平江王世子一行人的生死,当时求他救她,也是觉得他的一句话能决定太多。
他能让朝中老臣死在皇宫中,也能让向来重文轻武的大胤主动出兵去攻打匈奴,所有的事在他这里都可以解决,她会以为他是无坚不摧的。
他虽为了达到目的会用手段,会算计到当今陛下头上,也会与顾谭那种善于经营却品性恶劣之人共谋,可他做的每一件事,于长久来看,都像是拯救众生的神。
可这会儿,他却成了需要被拯救的那个。
她刚能接受他是真的辞了官受了伤的事,这会儿又告诉她他有了分离症,不是说心志坚毅之人是不会有这个症状的吗?
容温默了会儿,又唤了句:“二表哥。”
顾慕依旧未回应她。
这时,云烛与宁堔打完架走进来,对容温低声道:“表姑娘,你只唤公子,他不会理你的,你得问他话。”云烛说到这里,加了句:“你问什么,公子就答什么,而且第二日一早还什么都不知道。”
容温:……
问什么答什么?还会忘?
这若是还在大理寺狱中,岂不是将这些年做的事全自个交代了?
云烛听了净思的话,给容温打了个头,上前一步问他家公子:“公子,你腰间佩戴着的鹤纹白玉是谁送给你的?”只听顾慕回他:“祖父。”
云烛又问:“公子,您觉得傅将军这个人怎么样?”
顾慕:“虽心性不坏,却行径粗鲁,与我仅能在一处饮酒,不能如谷松一样,可弹琴作画,棋盘对弈。”
容温:……
若是平日里问顾慕这样的问题,他定是只会说傅瞻与他自幼一同长大,是他的好友,随后再称赞上几句。
这会儿却说傅瞻行径粗鲁。
云烛给容温演示了一番,随后道:“表姑娘陪公子说会话,就劝公子去歇下吧,我整夜里都劝,可公子不听。”云烛说完就要走。
容温唤住他:“晚间时,不是让你把净思喊来侍奉你家公子的吗,净思呢?”容温本以为净思早就来了这里,可这会儿顾慕身边还是只云烛一个。
云烛:“净思说他手上的伤还得再养上几日,不能来侍奉公子。”容温对他应了声,前几日要掉头去镇子上投宿时马车往下滑,净思一时太过着急伤了手。
也这么些日子了,容温只当他的手已经好了。
云烛出了房间,容温站在顾慕身后,眸光直直的看着他的身影,思绪流转,片刻后,她小小声的叹了下。
走至顾慕身侧先是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也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雪,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立于窗前,屋内只有容温提来的那盏竹篾灯。
安静的很。
容温与他在这里站了会儿后,心里放松许多,晚间来找他时心里总是没底和慌乱的,这会儿却因着他的这副状态轻松许多。
她侧首看着顾慕,问他:“二表哥说丹水有故人,不知二表哥的故人姓甚名谁,住在丹水州的哪处?”
顾慕目光依旧看着窗外还在飘落的雪,嗓音平和的回他:“故人还未至丹水,我在宣州见到她了。”
容温抬眸直直的看着他,又问:“你为何要找她?”
顾慕这会儿回话都比白日里要快:“与她相识之前我便有归隐的心思,如今辞了官,又被赶出侯府,我这些年帮过的人虽多,却都不及助她的恩情大,江南水好景好,且她在江南田产铺子多,足够让我后半生安稳度日了。”
容温连咳了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