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肖跟在他左侧后方,隔着半步的距离,目光盯在纪言郗垂在身侧的手,说:“其实我前几天来过。”纪言郗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视线下移,手往后自然地牵起了那只想勾上来却又明显克制的手,大步朝停车场走去,“b市没几个人不知道,那么多个头条呢。”曾经轰动整个b市的关系,现在反倒遮遮掩掩了,怕什么呢,纪言郗这么想着迈步往前,手里用力攥紧了一些。说来奇怪,一段关系破裂后,修复的最开始理应是有点不自然的,但到他和贺肖这,虽然他不知道贺肖心里是什么感觉,但就他自己而言,当一切误会解除时候,他心里就没有留下一点的隔阂。仿佛两年多的时光在他和贺肖之间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破坏的痕迹,只是把他们分隔两地,最后反倒让他们爱得更直白了而已。车库上车,手不得不分开,坐上去的时候,他刚启动车子,中控台上就摊上来了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纪言郗瞥了一眼,唇角忍不住上扬,心脏像被小孩肉乎乎的温软小手揉了一把,于是已经启动的车熄了火,纪言郗右手覆盖在贺肖左手上,往副驾凑了过去,说:“补你一个吻。”不是‘给’一个吻,而是‘补’一个吻。纪言郗看着贺肖眼里的一丝疑惑,感觉心里像是水波在随着微风荡漾,没开口解释,而是兜着贺肖后脑勺直接吻了过去。这个吻时间不算久,吻毕,纪言郗舔了舔唇,有些好笑地看着从他在病床上说完那堆话的时候就开始明显不在状态的人,有些怀疑贺肖那句‘我还是会把你锁起来’的真实度。“还记得那年我们一起翻墙进一中吗?”纪言郗额头抵着贺肖的额头问。到这时,贺肖才好像找回了点魂魄,紧抵在副驾台上的手顺着肌肉记忆掌在纪言郗的侧腰上,声音有些干哑地回答:“记得。”“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其实我很想吻你。”纪言郗说:“阳光从车窗切进来落在你的半边身子上,像染着光晕的神明。后来我总是回想起那一天,后悔当时太扭捏,拿一句‘还凑活’掩饰心底的汹涌爱意,也后悔没在绿灯亮起前的七秒吻你。”打开心扉(肉麻)这件事,好像只要开关一拧就再也关不上了,也许心的容量是固定的,死拧着开关只进不出,久了便会胀满,等到开关一打开,爱意便如洪水般泄出,一发不可收拾。可能亲吻也会上瘾,前提是脱下别扭的大衣。又过了十分钟,车子开出车库,在温柔蜷卷的晚风里朝着家的方向驶去。一直到回到家,从车上下来,纪言郗才发觉自己今天一天只喝了一杯咖啡,什么东西都没吃。贺肖中午的时候医院给输了葡萄糖,晚饭也没吃。刚刚回来的路上怎么就没记起来去吃点东西?纪言郗把一楼的大门打开,将灯都亮起,然后把车钥匙丢在茶几上,思考着是该点外卖还是吃点什么。他边想边回头看,发现贺肖跟在自己跟后不到半步的距离,他干脆拉着人在沙发上坐下,问:“晚饭想吃点什么?”他等了好一会,等到了贺肖的一句:“你。”纪言郗有点被噎到,但好像这才是贺肖以前正常的状态?虽然和以前还是相差很多,但至少不是回不过神来的模样了。纪言郗舔了下唇,把玩着贺肖的手指笑着说:“饿了,晚点怎么样?”贺肖的眼睫颤了颤,视线定在纪言郗的眼睛里,”想吃你熬的粥,我大学毕业那年暑假我发烧的时候你给我熬的那种。”“好,那得等个半小时。”纪言郗边淘米边回想了一下当时煮的什么粥,发现也就简单的白粥?那贺肖还得特意提一下时间做什么?“哥。”贺肖突然喊了一声。纪言郗边倒淘米水边回头应他:”怎么了?”贺肖手上拿着一个咸菜罐,问:“是你腌的吗?”“你孙姨腌的,以前的,一直没吃,现在不能吃了,放太久了。”纪言郗说完估摸着水量把锅放到灶台上,没注意看贺肖拉平的唇线。纪言郗想着再弄点什么东西配粥吃,但他刚把灶台上的水擦干净,身后就贴上来一个略显滚烫的怀抱。一切都是真的。纪言郗把手里擦水的抹布放好,弓腰洗了洗手,然后往后靠去,偏回头问:“怎么了?很想吃吗?家里没有了,要不我等会叫……呃……”纪言郗话没说完就被吻住了。水龙头的最后一滴水珠滴落在水槽,油烟机在发出细小的翁鸣,洁净无尘的橱窗映出两道重合的人影,在明黄温馨的灯光里细微摇曳。双唇贴合辗转,在纪言郗唇上传来皮肤刺破的刺痛感时,卡在他下巴上的力道也明显加重,纪言郗睁开了眼。入目是一双赤红的瞳孔,在飘摇着的米香水汽里,四目纠缠着,隐隐的担忧也开始在纪言郗心里缓缓升起。他想开口说话,但嘴里的扫荡还在继续,疼痛也在继续着。纪言郗眉头止不住皱起,脖子的扭转已经达到最大限度,他掰开了一点腰间的手,转回身,被抱紧的同时双手捧在上贺肖的脑袋,然后往后拉开唇间的距离。“在想什么,能跟哥说吗?”纪言郗抿了抿唇上的黏湿血腥味轻声问。而贺肖目光则落在纪言郗唇上的鲜红破口处,瞳孔微颤着,像是如梦初醒,“对不起,我不……”“嗯,别怕,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纪言郗说着伸手擦了一下嘴唇,又问了一次:“在想什么?”纪言郗问完,贺肖和他对视的视线往下垂去,双手环在他腰后收紧,头磕在他肩上,好一会儿才说:“有点不真实。”或者说不是有点,而是非常,纪言郗现在对他越好,他就越感到不真实,也就越慌。在他的设想里,纪言郗应该是会厌恶或者害怕从而躲避远离他,即使再怎么关心他也不是现在这样,仿佛变了一个人,会主动对他袒露内心,会主动说爱他,甚至不断亲吻他。不管是哪一件,都不是他印象里的纪言郗会做的事情,都让他更加怀疑他这只是沉沦在自己的幻想里。当这个认知越发坚定,他血液里的不安与狂躁就愈发浓烈,但他又止不住地沉湎于现在的一切。这一切太美好了,像是一场望而不及的梦,舍不得将它打破的同时又清醒地知道不应该再这样自甘沉沦,于是挣扎着撕扯,用疼痛去验证。“贺肖,看着我。”纪言郗把他头拉了起来,额头抵着额头再次对视着,“……我是真的,我们和好了是真的,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真的。”“我们现在在家里,在厨房煮你喜欢吃的粥,刚刚,我们在亲吻,现在还在拥抱着,这是我的手……”纪言郗说着把五指张开,伸到他面前,“看,它现在在捏你的脸,疼的对不对?所以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纪言郗低声说着,手指在贺肖没有什么肉的脸上轻捏抚摸。乔安说过贺肖害怕黑夜,在晚上的时候会不安进而狂躁,然后出现幻觉。纪言郗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安抚他,乔安当时说是说了很多,但都只是个概念,具体做法全让纪言郗自己猜。贺肖没说话,只是目光再次下滑,锁在纪言郗唇上。纪言郗察觉到后伸舌头舔了一下,把血腥味卷进了嘴里,过了几秒,他微仰起头,送上了一个血腥味的吻……当灶台上传来咕嘟嘟的声音时,纪言郗身上的衣服已经凌乱不堪。他不知何时从站在水槽边变成了坐在吧台上。浓郁的米香随着水的沸腾渐渐地溢满整个厨房,丝丝缕缕卷过厨房的每一个角落,纠缠在两道呼吸里,令人沉迷。纪言郗白色衬衫的扣子仅剩最下面的一颗摇摇欲坠,红色的烙印从脖子一路占领过胸膛,像一个个铮亮的标记,标记着这是独属于烙印者的所有物,而被标记者则自甘臣服。“……粥。”纪言郗仅剩的一丝理智让他伸手推了推身前的人,双手抓在贺肖抵在吧台撑在他两侧的手臂上。贺肖抬起泛着猩红的眼眸,像盯着猎物的狼,视线死死地锁在纪言郗汗津津的脸上,两秒后…………脑海里像是扫过一束强烈的亮光,随之泛起一片浆浓的迷雾,空白占据了纪言郗的整个脑袋。眼前的水汽在灯光下也开始变得缥缈,朦胧,眩晕。锅里的粥已经煮开了很久很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每一颗米粒都已经软得不能再软,每一颗都入口即化。厨房里的米香气已经浓郁得不能再浓郁,丝丝缕缕弥漫在朦胧的灯光里,勾着人的食欲,一天未进食的肚子饥饿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外星人入侵地球;目标:地球表面;锁定目标;出击。gotit,overover)“去洗洗。”纪言郗看了一眼贺肖的嘴唇,有些脱力地平复着呼吸,脸和耳后根全都被眼前的画面烧得通红,视线有些飘忽地躲闪着。贺肖直起身,双手重新低到吧台上,将纪言郗再次拢在怀里,和他对视着,然后抬手擦了擦唇角,接着喉结滚动。纪言郗:“你……”都没说出第二个字,就被吻了回去。爱意在舌尖蔓延。“将就着吃吧……”纪言郗顶着烧红的脸看着锅里有些半干的粥,转身见贺肖接了一烧杯水。(烧杯是纪妈妈做甜品时用来量水量的。)“没糊,加点水就好了。”贺肖边说着就要往里倒。纪言郗伸手别了一下,“米粒软烂了,加饮水机里的水吧,加完就直接能吃了。”贺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把水倒进水槽,去饮水机接水。纪言郗的视线跟着他走,等他接完水转过身来时,纪言郗脸上的热气更上了一个度。纪言郗伸手拿起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粥,嘴里都还是自己的味道,此刻莫名就觉得腿有些酸软,也有些没眼去看那个吧台……“倒完吗?”贺肖端着水,看着纪言郗红透的耳根问。纪言郗估摸了一下水量,让他倒了一半。“拿两个碗给我,然后去漱一下口。”纪言郗搅动着粥,瞥了贺肖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不然脑子里全都是刚刚的那些要命画面。“洗过了。”贺肖转身拿了两个碗递给他。“你帮我洗过了。”纪言郗:“……”最后还是纪言郗压着人把嘴漱了才吃的东西。因为煮的时候没有盖锅盖,所以就没有造成什么事故,只是米粒有些煮过头,但对两人现在的胃来说倒是刚刚好。“家里都没有食材,你平时在外面吃吗?”贺肖把喝光的碗往前推了推。“基本在公司对付对付,偶尔让家政阿姨过来做。”纪言郗以为他是要再来一碗,正伸手去拿碗就又被贺肖拉了回去。“饱了。”贺肖抽了张纸巾,看着纪言郗削尖得有些过分的下巴。唇角被纸巾擦了一下,纪言郗把嘴里的粥咽了下去,瞥了一眼自己碗里的粥。纪言郗此刻很莫明的就想起来刚在一起的那一年,有一次吃早饭,他那阵子忙,胃口都不怎么好,那天也是这样,贺肖吃完很久了,他碗里还有一大半,最后背着老妈推给贺肖吃了。记忆里的画面似乎总是温馨日常,纪言郗的唇角随着记忆齿轮的转动缓缓地勾起,碗里的粥虽然不似记忆中的那般美味,但却也显得不至于那么难以下咽。但……真不想吃。于是纪言郗把自己面前的碗也往前推了出去,不说话,就那么笑着盯着贺肖。貌似一切都在记忆的夹持下回到了正轨,灯光下的笑显得明亮夺目。贺肖在着这明晃晃的笑容里,也笑了,像记忆里的那样,伸手拉过了那碗粥。不过和记忆有出处的是,那碗粥最后还是进了纪言郗的肚子。……关门上楼的时候,纪言郗端着一壶水,把丢在沙发上的背包丢给贺肖。背包是贺肖自己的,纪言郗当时从那套公寓离开的时候带走的,当时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带走,可能是因为里面有一件他的睡衣?嗯,里面还有贺肖的药。贺肖看了一眼手里的背包,跟在纪言郗身后上楼,目光盯在纪言郗的右腿上,当时车祸留下来的伤,在他们分开的时候还不是完全恢复期。“哥。”纪言郗边抬脚边回头看他,“嗯?”“还疼吗?”贺肖问。纪言郗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什么?”“腿。”纪言郗哦了一声,停下拍了拍大腿,“这都多久了,早不疼了,恢复得挺好的。”“那就好。”纪言郗视线从他低垂的眼睛下滑到他被长袖遮住的手腕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抿着唇转身继续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