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游嘴里咬着虾饺,腮帮子还鼓鼓的,含糊地唔了一声。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说话,“对,就下礼拜的事,要去厦城,桔声音乐节,你听过吗?”陈柏青没听过。虽然跟姜游在一起这么久,但他还是对乐队知之甚少,他顶多能知道哪个顶级钢琴家最近开了演奏会。他诚实地摇了摇头。姜游露出了可惜的表情,但又有点小得意,脑后的小揪揪都跟着一晃一晃,“不知道算了,但桔声在这么多音乐节里也属于老牌了,举办过很多届的,当然跟那种顶级舞台没法比,但是能被邀请,也是得有两把刷子的。我们之前一直想参加一次,没想到居然真的实现了!”他说着说着就笑起来,嘴角还粘着一粒芝麻,说完自己又有点不好意思。他并不常这样瑟。但是陈柏青这样温柔地望着他,他就像小孔雀一样迫不及待要开屏,要抖一抖自己一身光华璀璨的羽毛,装出器宇轩昂的样子。没办法,他只是想要陈柏青一声夸奖罢了。他就是想要陈柏青夸夸他。说他也很厉害。仅此而已。可是这样的小心思,说出来又实在有一点丢人,好像他还没断奶,幼儿园里拿了奖状也要回来显摆一样。姜游又低下头下去,笑容收敛了一点,借着低头喝粥掩饰,“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被邀请过的乐队还是挺多的,我们也只是其中一支……”可他话还没说完,陈柏青就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姜游顿住了。他抬起头。陈柏青看着他,在这喧闹的,带着烟火气的粤菜馆子里,满身的冷淡和不近人情,都像春天的冰川一样融化了。“你已经很厉害了,”陈柏青说,“你很棒。”啪嗒一下,姜游的勺子掉进了他的小碗,溅起了一小片米汤。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陈柏青,还有点发愣。这好像是高中毕业以后,有关乐队的问题上,陈柏青第二次夸他。但还不止如此。陈柏青薄薄的嘴唇抿了抿,有点犹豫,像是在试探他的意思,又问了一句。“你们这个音乐节,我可以去吗?”哇哦。这可真是……让人意外。姜游偷偷瞄了一眼窗外,嗯,天还是黑漆漆的,并没有下红雨。他咬了咬嘴唇,一只手托着下巴,像只狡黠的猫,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柏青。不是他说,就陈柏青这样子,连他自己都觉得陈柏青还是适合穿着白大褂,在一尘不染的实验室里做实验。音乐节那群魔乱舞狂放自由的气氛,跟陈柏青简直是格格不入。但他还是咧了咧嘴,笑容越来越大。“当然可以。”吃完晚饭,陈柏青和姜游又在附近的公园里散步,这个公园里都是附近的居民,父母带着孩子,还有年轻的学生在路边直播唱歌,姜游还驻足听了一会儿,一直到天上开始飘起小雨才回去。雨虽然不大,但是进门的时候,两个人的衣服都有些湿。屋里没有开灯。陈柏青的公寓就跟他这个人一眼,一尘不染,规矩清冷,地板光可鉴人,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见,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放好,井井有条。但很快,这屋子的干净整洁就被打破了。先是一件棒球服被扔在了地上,再是一件薄薄的白色t恤,皱皱巴巴,团成了一团,而后是一件面料厚重的黑色大衣,羊绒面料,扔在沙发上,又慢慢滑了下来。地上还有几点圆圆的水滴。有谁光着脚站在门边,慌乱间,在地板上留下了几只凌乱的脚印。“嘶。”姜游靠在门上,喉结上下滚动了着,喘着气,轻声骂道,“陈柏青你能不能轻点,属狗的吗你?”他只穿着牛仔长裤,陈柏青身上却还穿着薄毛衣,把他拥在怀里。姜游又啧了一声。“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烦人。”陈柏青低低地笑了一声,他低下头,轻声说,“现在发现也不晚。”姜游又抖了一下。他懒洋洋地抬头看陈柏青。夜色浓重,窗外又滴滴答答的下着雨,室内的能见度很低,一股水汽也从窗户的缝隙里涌进来。可他的一眉一眼在陈柏青眼里都格外清晰,微微咬着的带着点肉感的嘴唇,瘦削的下巴,清瘦漂亮的锁骨。他脸上也沾了一点雨,顺着侧脸一路滑下来。陈柏青更紧地把姜游抱在怀里。他的毛衣很柔软,可是比起柔白细腻的皮肤,却还是扎人,姜游闷哼了一声,脖子被扎得有些痒,在他怀里扭了扭。姜游抬起头与他接吻。两个人的嘴唇紧贴在一起,他咬住了姜游的舌尖,鼻尖亲昵地蹭在一起,眼眸相对。他们对接吻这件事已经很熟稔,对彼此的喜好一清二楚,轻易就能把对方带入神魂颠倒的境地。姜游搂住陈柏青的脖子。他的手指因为练琴,指腹有些薄茧,一下一下摩挲着陈柏青的后颈。他在接吻的间隙里,含含糊糊地问着陈柏青,“你还记不记得,咱俩第一次,就是在玄关做的?”那也是这样一个昏暗幽深的夜晚。但却是炎热的夏天。他跟陈柏青都喝了酒,酒精上头,两个本来应该维系着亲密的至交好友身份的人,跌跌撞撞搂在了一起。他跟陈柏青都是第一次。当时连接吻都生涩。可他又大胆的要命,甚至来不及倒在床上,他在玄关就像蛇一样缠了上去。如今想起来,姜游还觉得耳根发烫。他那时候多少带了点不要脸,也有股破釜沉舟的劲儿。他爱慕陈柏青到快要发狂,却又找不到一个出口,那一次的酒精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借口,让他对陈柏青为所欲为。在那一次里,他甚至是绝望的,却又不受控制地沉沦。他想,也许第二天醒来,他与陈柏青就会分道扬镳,辛苦维护了这么久的兄弟的假面,最终还是功亏一篑。陈柏青会厌恶他,恶心他,觉得他下贱不堪。可他又无法停下来。而现在,时间陡转,还是一样的地点,一样的人。他跟陈柏青拥吻在一起,心脏透过骨骼皮肉相贴,怦怦直跳,两个人都很清醒,不需要酒精的助力,陈柏青也对他迷恋得要命。姜游不由低低地笑了一声。陈柏青正忙着,手指停了下,抬起眼,“你笑什么?”姜游眯了眯眼。他又攥住陈柏青的手指,抬起来,放到了唇边。朦胧的夜色里,他像只狡黠的猫儿,眼神像宝石一样温润透亮。“我想起了我们两个第一次的时候,也是这个公寓,这个玄关,”姜游笑了笑,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陈柏青,懒洋洋的,带着无师自通的性感,“但我那天……其实没有醉。”酒精只是助燃剂。真正让他醉了的,是他一直深藏着的欲望。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发了疯地想与陈柏青靠近,却又装作无知。陈柏青挑了下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姜游。姜游还洋洋得意的。他这可是个大秘密,也就是现在确认了陈柏青对他的爱意,否则他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但他又觉得,他这个装醉真是太英明了,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但这窗户纸要是没捅破,天知道他和陈柏青还要拖延多久。可是很快,他就听见陈柏青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陈柏青低头吻了吻他的耳朵,咬住了他的耳垂。“巧了,我也是。”那天朦胧的月色里,在装醉的从来不只有姜游一个人,他酒量这样好,怎么可能是几杯混啤就能放倒的。姜游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陈柏青是什么意思,顿时瞪圆了眼睛。“卧槽?”什么鬼?陈柏青也没醉啊?那他们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