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想,他也会想当个在追逐梦想的路上闪闪发光的人,站在陈柏青身边的时候,不需要陈柏青弯下腰来配合他。:白大褂一场春雨过后,天气开始逐渐转暖,三月份,学校的柳枝开始抽出枝丫,成群结队的学生从树下路过,换掉了厚重的冬装外套,女孩们穿着漂亮的薄毛衣和裙装,走路都变得轻快了一点。三月六日,一天的课程结束。傍晚三点,姜游就坐上了前往长寰市的高铁,列车要行驶将近四个小时,他耳朵里塞着耳机,里面放着他们乐队新出的单曲deo,小声又小声地轻轻跟着哼了哼,心里想着哪些地方需要调整,倒也不觉得无聊。还有八九个小时就是陈柏青的生日了,想到这里,他心中就有些许的柔情泛滥。从小到大,自从陈柏青搬来三余巷,每一年的生日,他都是陪着陈柏青一起过的。十八岁的成人礼,他陪着陈柏青在外面流浪了一整晚,两个人租了摩托车,去了环岛骑行,夜风清冷,他坐在陈柏青的后驾上,却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他打开自己的背包,看见里面那个黑色的礼盒还好端端地躺着,眼睛更加弯了弯。其实他明天本来还有一节课,但是为了他亲爱的对象兼哥哥,他义无反顾就给翘掉了。陈柏青对此颇有微词。但是他也知道,很多大学课堂上,学生跟老师只能称得上“泛泛之交”,偶尔请个假不影响出勤率,其实也没什么影响,所以姜游一撒泼打滚,又最终还是同意了。可陈柏青这边就没有这么轻松了。他本来想去高铁站接姜游的,但是这学期他们开始去医院跟着老师查房实习,还动不动要开会,忙得像个陀螺。到现在他还没有下班。半个多小时前,他跟姜游通电话,声音里难得带了些疲惫,甚至不安。“抱歉,”他对姜游说,“可能要你自己打车过来了。”他轻声叹了口气,他看着手里的记录本,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咖啡,跟他一起上课的同学躺得东倒西歪,但是马上还要再开一场会议。要是可以,他也想不管不顾扔了身上这身白大褂,飞奔到姜游身边。可他不能。他手里的笔尖在桌上点了点,甚至有一点自我厌弃,那种浓重的不安,幽微的嫉妒,好像又从四面八方冒出来。雨后青苔一样漫无边际地生长,星星点点地攀爬上来,悄悄蚕食着他的心绪。“没事啊,”姜游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很轻快,“你是在你们学校的附属医院是吗,我可以打车去找你吗?”陈柏青怔了一下,“嗯,对,你要来吗?”“可以吗,”姜游听着还挺期待的,“我去接你下班好吗,我还没看过你工作呢。”圆珠笔顿了一下,在纸上画了个圆圈。陈柏青紧绷的嘴角松弛了下来。“可以的,”他笑了笑,“你来吧,我带你去吃夜宵。”他放下手机以后,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他的手机屏幕是他跟姜游在大年三十拍的一张照片,屏幕里夜色如浓雾,只有婆娑的树影和两只骨骼分明的手,一起握着一根火花四射的仙女棒。乍一看仿佛是找的网图。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他和姜游的手。他看了一会儿,继续抽空整理今天的笔记,但是神情却松快了不少。旁边的师姐打了个盹又不情不愿地起来,喝水的时候瞥见陈柏青的表情,充满疑惑地问,“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什么了吗?”“嗯?”陈柏青敷衍地问,“什么意思?”师姐继续喝水,“怎么觉得你心情还怪好的。”明明半小时前还一脸怨气,感觉分分钟要掀了医院的房顶。师姐啧了一声,摇摇头。她想,终于连这位出了名的高冷学弟也在连轴转里变态了吗,都上班上出心理问题了,怒极反笑了啊。但很快,她就知道陈柏青为什么心情好了。晚上八点,姜游就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拎着一大袋零食和奶茶,探头探脑地来到了陈柏青所在的医院楼下。他们刚刚散会,几个同学正在收拾东西,聊聊天,准备下班,只有师姐马上还得去上夜班,正痛不欲生,充满羡慕地望着几个学弟学妹,视线一拐,却看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个小帅哥。说他小,是因为那张脸实在鲜嫩得掐出水。明明个子也挺高的,但是清瘦挺拔,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棒球外套,衬得皮肤愈发雪白,头发蓬松柔软,颜色稍浅,背上还有个背包,正低着头给谁发消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十分有少年感。师姐就差吹声口哨了。哦豁,她辛苦一整天,下班能看见这么符合她审美的年轻帅哥是她应得的。她跟旁边的学妹说,“看见那边的男生了吗,是不是来探病的啊,这附近就是住院部了,”她想了想,决定去助人为乐一把,“估计又是迷路了,让我好心去给他指明一下前进的方向。”旁边几个人都笑起来。陈柏青本来是低着头的,耳朵捕捉到关键词,却唰得抬起头。直接与站在他几米外的姜游对上了视线。一瞬间,旁边嘈杂吵闹的一小撮人,医院里来来回回的访客,在花园里遛弯的病人家属,都不见了。连风声都好像凝固了。只有月光如潺潺流水,流淌到姜游的身边。师姐拍了拍自己的白大褂,正准备如天使降临,去引领一位迷途的羔羊,可她还没迈出两步,旁边唰得一下就掠过了一道人影。她眼睁睁看着,那位被他们背地里偷偷叫冰山的,高冷寡言,认真负责,但就是不怎么笑的陈柏青学弟,迅速跃过她,走向了那位小帅哥,还微微地张开了手。而小帅哥本人更不争气,看见陈柏青的一瞬间,像被送去了幼儿园眼巴巴等着主人来接的小奶狗,屁颠屁颠就奔了过来,轻松一跳,就跳进了陈柏青怀里。被陈柏青接了个满满当当。两个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相视而笑。知道的是医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韩剧拍摄现场呢。哇哦,师姐想,人间的:第一次想吃晚饭就去。陈柏青带着姜游回公寓放好了行李,就去了楼下开着的一家粤菜馆子,本来以姜游的口味,应该更喜欢火锅川菜这些,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今晚少不得有些夜间活动,不适合如此辛辣。姜游乖乖喝粥,他的头发比寒假里长了一点,还没来得及去剪。餐厅里送了小皮筋,本来是给女孩们扎长发的,但是姜游也要了一个,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揪,低头时却还会有几缕碎发垂下来。陈柏青盯着姜游看了一会儿,抬手把姜游额前的一缕碎发又撩到了脑后。“你好像瘦了点,”他轻轻皱了皱眉,“最近不好好吃饭吗?”姜游差点咳嗽了一声。他笑着看陈柏青,“你们要当医生的眼睛都是x光吗?这都能看出来。”他确实瘦了点,但以他的体重基数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瘦了两三斤,”他说,“最近练琴练的,每天下课了就去琴房,有时候练着练着就忘了吃饭。”他一看陈柏青那个脸色,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别训我,我也没忘几次,也没总吃垃圾食品。”陈柏青审视地看着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把训的话说出口,只是给姜游又夹了个虾饺。他还记得姜游上次跟他说的事情,问道,“你们乐队最近怎么样了,我记得马上就有一场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