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连章看向司华遥,道:“你接着问。” “是,皇上。”司华遥朝华子卫笑了笑,“既然你说认得我,那我是谁?” 华子卫看向马肃,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赵连章见状一巴掌拍在御案上,道:“说,他是谁!” 华子卫被吓了一跳,脸上尽是慌张之色,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草民从未见过大人,实在不知大人是谁,皇上饶命啊!” 赵连章冷眼扫过马肃,道:“那你方才为何说认得他?” “是……是因为……” 就这样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人,马肃竟拉来糊弄他,这分明是把他当成了昏君,当成了傻子,赵连章怎能不怒,道:“说!若有半句谎话,朕便让人将你拉出去大刑侍候!” “我说!皇上饶命,饶命!”华子卫害怕地吞了吞口水。 赵连章冷眼看向想要开口的马肃,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说话,随后看向华子卫,道:“说,你到底是谁?” 华子卫被吓得一激灵,急忙说道:“皇上,草民本不姓‘华’,而是姓‘花’,是侯爷硬逼着草民说自己姓‘华’,是什么前朝华家的人。还要草民指认一位姓司的大人,是前朝太子的血脉。” “一派胡言!”事到如今,就算现在就把他拉出去砍了,马肃也不得不出声,道:“皇上,他就是华子卫,臣从他身上搜出了华家的传家玉佩,他撒谎!皇上,老臣说的句句属实,请皇上明鉴啊!” “皇上,草民没撒谎。草民本是蔚县人,三个月前,突然来了一群人,将草民抓了起来,坐着马车一路来到京都,将草民安置在城郊的别院。侯爷说草民与姓司的大人有几分相像,还说只要草民按照侯爷说的做,就可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草民一时猪油蒙了心,便动了歪心思,还请皇上恕罪!”华子卫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眼中的畏惧显而易见。 马肃彻底傻了眼,没想到自认为能将司华遥定下死罪的利器,竟然反了水,“是谁让你这么说的,是不是司华遥?” “侯爷,草民怕死,草民不要钱了,求侯爷放过草民!”华子卫转身朝向马肃,‘砰砰砰’地磕着头。 “皇上,他在撒谎,老臣中了司华遥的算计。” 见马肃还想狡辩,赵连章拿起桌上的茶碗扔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热水和瓷片四下飞溅,割伤了马肃的手。 “混账东西!”赵连章被气得脸色铁青,大声说道:“来人,将他拿下!” “是,皇上。”德辉得了命令,来到门口叫来了两名锦衣卫。 马肃见状彻底慌了神,哭喊道:“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这一切都是司华遥的阴谋,都是他的阴谋!” “他的阴谋?”赵连章冷笑一声,道:“当初辽东出事,内阁次辅于子尧、平原侯杨黎,以及兵部侍郎张子陵,联名上书举荐司华遥,这幕后是你在操纵吧,目的就是毁了他,让他死在战场上。朕想知道你处心积虑将他置于死地,到底为何?” 经过赵韩青有意无意地提醒后,赵连章查出了这件事的幕后操纵者,也就是永璋侯马肃。自古君王最忌讳的就是朝臣结党营私,而马肃此举在触碰赵连章的逆鳞,一个小小的侯爵,竟能左右朝堂,这样的威胁没有那个君王能忍受。 “皇上,老臣冤枉,老臣从未做过这种事!”马肃心中一紧,连忙矢口否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司华遥插话道:“皇上,臣有事禀告。” 赵连章看向司华遥,脸色缓和了些许,道:“说。” “在去辽东的路上,马季曾想收买臣,说臣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都是他们在幕后操纵,他们看中臣的才华,想让臣为马家效力。若答应,便扶植臣,一举登上高位。臣忠心于皇上,并未答应。或许便是因此,他才对臣动了杀心。” 司华遥平静地看着马肃,给赵连章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若当真如此,那蛮人突袭辽东,是否也是有人在幕后操纵?否则怎会短时间内连失两城。” 一直旁听的赵韩青适时地开了口,而这一开口直接将马家从悬崖边上推了下去。 赵连章闻言一怔,随即反映了过来,怒极反笑,道:“好一个马家!勾结蛮人攻打辽东,操纵朝堂让司华遥领军驰援,逼他为你们马家所用。他不答应,便设计加害,为了毁了他,不惜毁掉整个辽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诬陷他是司南皇室遗孤,真是把朕当成了傻子耍!” 赵连章越说越顺,在赵韩青和司华遥的引导下,将整件事串联了起来。 马肃闻言心中发寒,极力辩解道:“不是,皇上,不是这样的,马家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求皇上明鉴啊!” “好一个‘没有二心’!”赵连章只觉得胸中有团火在烧,焚烧着他的理智,道:“传朕旨意,永璋侯通敌卖国,罪不可恕,夺其爵位,免其官职,打入死牢!其家眷亦是!” “是,皇上。”德辉应声。 赵连章看向华子卫,道:“还有他,送去应天府,依法处置。” 锦衣卫上前,将马肃和华子卫架了起来,拖着就往外走。 马肃大喊道:“皇上,臣冤枉!司华遥是司南皇室遗孤,臣说的是真的!皇上,您若是信他。赵国早晚会毁在他手里。” 赵连章听着马肃的话,眼神闪了闪,转头看向司华遥。 司华遥见状运起内力,逼出一口血,‘噗’的一声喷了出去。 “司总兵!”赵韩青顾不得其他,跳下软榻,走了过去,道:“你怎么样?” “多谢殿下关心,我……”司华遥话还未说完,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赵韩青忙扶住他的身子,看向旁边的德辉,道:“还不快过来帮忙!” 德辉回了神,连忙上前扶住了司华遥的身子。 赵连章见状出声说道:“来人,传太医!” 一炷香后,徐超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赵连章挥挥手,道:“无需多礼,快去给司爱卿诊脉!” 徐超应声,连忙上前给司华遥诊脉,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道:“皇上,司总兵的毒有入侵肺腑之趋势,怕是撑不了多久。” 赵连章眉头皱紧,道:“那你还不赶紧给他解毒!” 徐超为难道:“司总兵所中之毒,臣从未见过,不知是何毒物制成,不敢胡乱用药。” 赵连章沉下了脸色,道:“那你是什么意思,看着他等死?” “皇上息怒!”徐超跪在了地上,道:“臣只能尝试以毒攻毒,只是此法十分凶险,臣没有把握。” “没办法就想办法,朕不听这些废话,司爱卿是朕之肱股之臣,若是他死了,朕便让你赔命!” 徐超心里直发苦,却不得不领命,道:“是,皇上。” 赵韩青适时地插话道:“父皇,若无其他事,儿臣想先送他回东宫。” 赵连章点点头,道:“去吧,让人好生照顾着。” “是,父皇。” 赵韩青招呼内侍,背起司华遥,一起出了御书房。 赵连章看着他们离开,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即看向德辉,道:“你派人去蔚县,好好查查那人的身份。” 德辉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是怀疑司总兵?” 赵连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此事事关司南皇室,朕不能留有隐患。” “是,奴才这就去办。”德辉垂下头,敛起眼底的情绪。 东宫内,赵韩青让内侍将司华遥安置在偏殿,随后便将挥退了所有人。 司华遥睁开眼睛,看向赵韩青,苦笑着说道:“皇上到底还是对我起了疑心。” 赵韩青趴在床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道:“哥哥,你只需好好养病,其他的事交给我。” 司华遥点点头,道:“好在我提前将华子卫送去了别处,否则今日皇上便不只是怀疑了。” 在司华遥怀疑赵韩青是重生的时候,便命人将华子卫送去了别处。就在蔚县的是司华遥的影卫,只是易容成了华子卫的模样。 没想到本是防赵韩青的,送上门的却是马家的人。因为事出突然,影卫不能暴露身份,也想知道他们抓人的目的,便任由他们抓了去,有那么一段时间无法与司华遥联系。 后来,马季与司华遥摊牌,司华遥才知道影卫被抓的事,便派人与其取得联络,并决定将计就计,所以在马肃说有人证时,司华遥并不慌张。 至于华家的传家玉佩,是马肃给马季的,当初华家被抄家,负责抄家的人正是马肃,他得了那块玉佩,便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用在了此处。 “哥哥神机妙算,天下无人能比。” 看清他眼底的不安,司华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道:“别担心,宋晓峰是毒医,只要找到那几种毒蛇,定能研制出解药。” “哥哥出事,我怎能不担心。”赵韩青说着红了眼眶,道:“哥哥,我怕。” “不怕。”司华遥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道:“你可是忘了,就算我死了,也能重生,我们还会在下一世再相遇。” 司华遥过来的任务,是与赵韩青化解仇怨,如今两人对彼此动了心,他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若是他死了,十有八九是去转世投胎,再重生的可能性不大。 想到这儿,司华遥心里一揪,这段感情还未开始,又要结束,或许他们之间注定有缘无分。 “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我赌不起。”赵韩青紧紧攥着司华遥的手,两眼含泪地看着他,道:“哥哥,我想与你相伴相守,就在这一世,就在此时此刻,而不是虚无缥缈的下一世。” 司华遥也想如此,只是命不由己,道:“有些事人力不可为,原本我不信神佛,如今却不得不信,没想到那老方丈的话这么快便应验。” 眼泪涌出眼眶,赵韩青后悔道:“都怪我,我不该让哥哥去辽东,若非如此,哥哥也不会有此劫难。” 司华遥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泪,道:“既然是劫难,躲是躲不掉的,就算不去辽东,也定会出别的事。况且,去辽东是我的主意,跟你有何关系?” “哥哥……” 司华遥明白赵韩青此时的感受,他又何尝不是,只是不能表现出来罢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转移话题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还需及时善后,否则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我明白。”赵韩青擦了擦眼角,道:“哥哥,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安排。” “好,辛苦你了。” 赵韩青起身,在司华遥脸上亲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开。无论司华遥的毒是否能解,现在最重要的是消解赵连章心中的疑虑,赵韩青分得清轻重。 司华遥一怔,伸手摸向被亲吻的地方,白皙的耳朵慢慢染上绯红,小声呢喃道:“顶着一张小孩的脸,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腹部的隐隐作痛,让司华遥敛起笑意,上一世他走得很坦然,只因他将萌芽的感情重新埋葬。而这一世两人心意相通,他又怎么舍得下。 “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司华遥苦涩地笑了笑,道:“不是还能,是必须!若我死了,难保那孩子不会做傻事。” 司华遥盘膝坐好,运功逼毒,为自己争取多一点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一口毒血吐出,司华遥睁开了眼睛,有些虚脱地靠在床头。这种虚弱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以为这一世不会再体会这种感觉,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快。 胡思乱想了一阵儿,司华遥躺好,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哥哥,哥哥……” “王爷,王爷……” 司华遥恍惚中听到有人在说话,只是怎么听都听不清,耳边的声音就像蚊子在叫,‘嗡嗡嗡’个不停,吵的人有些心烦,他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王爷,王爷……” 章进见司华遥依旧没有反应,转头看向章辙,道:“兄长,王爷已经服了七日的药了,为何还不醒来?” “王爷的脉象比之前强了许多,你也是大夫,应该清楚。之所以未醒,是因王爷的五脏六腑皆有损伤,需要慢慢修复。” 章进一天给司华遥把无数次的脉,自然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只是清楚归清楚,该担忧的还是会担忧。 章进依旧不放心,“兄长,王爷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吧。” “王爷体内的生机在慢慢恢复,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章进长出一口气,道:“兄长,这次多亏了你,谢谢!” “你我之间还需这般客气?”章辙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况且能救王爷,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