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韩青神情一怔,目前他的人手不多,抽调不开,所以便撤回了晋王府的人。 “死了便死了吧,此事便到此为止吧,让宋晓峰闭紧嘴巴。” “殿下可要……”玄影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赵韩青见状挑了挑眉,道:“你觉得杀得了他?” 玄影认真想了下,道:“若单论武功,他不如属下,可他用毒已经出神入化,属下的胜算不大。” “一旦失手,我们的谋划就会暴露人前,到时不说你们,便是我也罪责难逃,所以没有十成的把握,只能笼络。” “是,属下明白。” “会安宫那边怎么样?” “一切进展顺利。” 赵韩青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道:“明日便是验收成果的时候,那就拭目以待吧。” 王子俊出宫后,便径直回了翰林院,翰林院众人一见是他,纷纷躲闪,就和躲瘟疫一样。 王子俊并不在意,直接选择无视,径直走向司华遥办公的房间。因为时常与他在一起,司华遥也逐渐被孤立,他们也有了专门的办公用的房间。 司华遥正在整理一本典籍,是他从书库中找出的一本书,不仅被老鼠咬得千疮百孔,就连书皮都没了,从内容来看,这是本仵作的手札,上面写的都是各种死状,以及导致这种死状的原因,还有验证方法,就像宋慈所写的《洗冤录》。 听到开门声,司华遥抬眼看了过去,见是王子俊,打招呼道:“王兄今日怎么这么迟?” 王子俊自被封为晋王世子后,翰林院编修就是个挂名的官职,平日里他日日过来,是想和司华遥待在一起,并无其他缘由。 王子俊关上房门,来到司华遥身边坐下,道:“晋王昨夜死了。” “晋王死了。” 司华遥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王子俊,道:“明日便是皇上寿辰,若是撞上这事,那可是大不吉。你这么晚过来,可是进宫了?” 王子俊笑了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刚出宫,便来找你了。” “皇上怎么说?” 王子俊如实说道:“我主动提出将晋王薨逝的消息隐瞒下来,待皇上寿辰之后再说。” 司华遥点点头,道:“诅咒一事,为你上了枷锁,人人避而远之,皇上顾及同是赵氏皇族,未对晋王府采取行动,你现在还能行动自如。若再持续下去,皇上势必会采取措施。你这般做,也算是给皇上留下个好印象,若当真有以后,他也能顾及一二。” “嗯,我也是这般想的。” 司华遥闻言玩笑道:“王兄处事越发稳妥,我心甚慰。” 王子俊会心一笑,长出一口气,道:“晋王死得有些蹊跷。” 司华遥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小声问道:“实话怎讲?” “今早我起床时,下面的人过来禀告,说侍候晋王的管家上吊自尽了。”王子俊没有隐瞒。 “上吊自尽?”司华遥微微蹙眉,分析道:“我记得之前听你提过,那管家对晋王愈发没了耐心,如今晋王死了,他也解脱了,应该高兴才是,如今却是上吊自尽的结局。” 司华遥靠近王子俊,压低声音道:“晋王是被管家杀的?” 虽然是疑问句,用的确实肯定的语气。 耳边温热的呼吸,让王子俊不禁心跳加速,脸上也开始发烫,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王兄如何处置的?” 司华遥拉开了距离,王子俊不禁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怅然若失,道:“忠仆殉主,自然要嘉奖,我让人将他的尸体送回家中,另赏银五百两。” “如此处置再好不过,王兄大才啊!”司华遥不由感慨道。 “阿遥可觉得我太冷血?” 司华遥被问得一怔,认认真真地看着王子俊,看清了他内心的惶恐不安,说到底赵齐豫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也曾对赵齐豫有过期待和幻想,只是这种期待和幻想在赵齐豫亲手杀死王彩云时破灭,他的心中由此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只是这恨中,还夹杂着对父爱的渴望,如今赵齐豫死了,他为王彩云报了仇,恨也就随之消失,而心中的渴望让他无措。 司华遥握住王子俊的手,给予他勇气,道:“别怕,你不是一个人,你身边还有我们。” 感受着手上的温度,王子俊空落落的心慢慢被填满,驱散了埋藏在心里的惶恐和不安。他深吸一口气,道:“阿遥,幸好有你!” 傍晚时分,司华遥和王子俊一同出了翰林院,正巧碰到也要回家的翰林学士江陶。 司华遥躬身行礼道:“见过大人。” 王子俊的身份今非昔比,江陶根本受不起他的礼,避免尴尬,他只是出声打了声招呼。 江陶看向两人,出声说道:“明日是皇上寿辰,宫中规矩繁多,你们若是有机会进宫,都谨慎些,少看少说少打听。” “多谢大人提点。” 江陶一开始对司华遥是不假辞色,大概听信了坊间的传言,在接触过后,便慢慢对他改观,不仅有才华,品性还好,是难得的人才。他在官场沉浮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能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如今他对司华遥也是偏爱有加。 江陶没再多说,上了一旁的马车。 司华遥和王子俊也就此分开,各自回去。 因为要常驻京都,司华遥不能一直住在黄灵买的宅子内,一是会招人闲话,二是行事不便,所以他思量着搬到东城。只是他们的据点不好去,若是因此暴露,那就得不偿失。可买宅子的话,在外人看来他又没那个身正犹豫怎么办的时候,赵韩青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找了个由头,赏了他一座宅子。 司华遥没有犹豫,当场拒绝,可赵韩青只说了一句,就让他改了主意,“待哥哥买了宅子,随时都可以搬出去。” 司华遥一思量,也就答应了下来,于是便收拾东西搬了进去。不过在搬进去之前,他提前来了大宅一次,在里面转了一圈,一是瞧瞧这周围是否有人监视,二是熟悉熟悉地形。 在转了一圈后,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宅子,虽然这里面积不算大,布置的却格外用心,完全符合他的喜好。就算他自己布置,也做不到这一点。在高兴之余,他心里又泛起了嘀咕,这是巧合,还是因为赵韩青了解他的喜好? 这月余除了搬了家外,司华遥还收到了西南和辽东的消息,于林和张惑都还活着,只是日子过得比较凄惨。之所以迟迟收不到消息,是因为他们两人并未在兵营,而是送到别处充当苦力,为了找到他们浪费了许多时间。 胡逸也被找到,刚刚带回京都,他的年纪与司华遥相仿,却已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和前世一样,虽然长了一张娃娃脸,却是个能狠得下心的人。 见司华遥下了马车,胡逸上前行礼道:“胡逸参见大人。” “在家中不必多礼。” 前世胡逸做了多年的锦衣卫,为司南遥做了很多事,也帮了他不少,司华遥希望这一世他能过得轻松些。 “礼不可废。”胡逸坚持道。 “定是春海教你的吧。”司华遥无奈地笑了笑。 胡逸看了一眼春海,道:“属下也是这般认为。” “成,随你们。”司华遥转移话题道:“我吩咐你找的东西,可找到了?” “属下幸不辱命。” “东西放在何处?” “在大人书房。” 司华遥点点头,抬脚朝着书房走去。 来到门口,胡逸快步上前,推开了房门,随后退到一边,等待司华遥进门。 司华遥走进书房,一眼便看到了书桌上的东西,他迫不及待地拿了起来,翻开看着。 因为要修复那本手札,司华遥专门让胡逸去了刑部一趟,找到了一名老仵作,拿到了他记录多年的手札。 这个时代对仵作不太重视,甚至认为他们整日与尸体打交道,与他们接触会不祥,致使他们地位低下,没有条件支持他们钻研,许多案件都无法侦破。 司华遥想借修复那本手札的机会,将其完善,为法医学的现世打个基础。当然,他并非法医专业,在完善时,还需多方考证。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春海从门外走了进来,道:“大人,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自从司华遥在翰林院任职,为了避免麻烦,手底下的人都改了口,称呼他为‘大人’。 司华遥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现已然漆黑一片,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少主已经看了一个时辰。” “这么快啊。”司华遥合上手札,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那走吧,去吃饭。” 春海问道:“大人,明日就是皇上寿辰,您可备了贺礼?” “我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哪能去得了宴会,根本无需准备。”前提是赵韩青不出幺蛾子。 “大人还是备着吧,万一明日皇上召见,有备无患。” 司华遥点点头,道:“倒也是。行吧,待吃完饭,我便开始准备。” 春海好奇地问道:“大人打算送什么?” “写副字便可。” 司华遥的书法已自成一派,是除武功外,他最为自信的。 春海自然清楚他的本事,道:“大人英明。” 吃完饭后,司华遥重新回了书房,坐在桌前想了想,提笔写了一首诗,随后便将其放到一边晾干,再次将注意力放在那本手札上。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照常去了翰林院,翰林院内有不少人被抽调去帮忙,其中就包括蒋冲和邵阳山,就为了这场规模宏大的寿宴,但司华遥依旧安稳地待在这里,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王子俊身为晋王世子,本应参加这次的宴会,却因为诅咒不招人待见,他自觉地递了抱恙的折子,老老实实地待在王府,甚至为了不招人闲话,忍住没去翰林院见司华遥。 皇宫中,多半的内侍都忙得脚不沾地,包括各宫的嫔妃,这次寿宴贵人以上都能参加,她们不仅要费尽心思地准备贺礼,还要好好打扮,说不准还得准备些才艺,待有需要时能拿得出手。 会安宫内,周玉清正在侍女的侍候下上着妆。 樱桃给周玉清端来了燕窝粥,放在了桌上,“娘娘,这是御膳房送来的血燕,专门给娘娘补身体的。” 周玉清看着面前的血燕,眼中难掩得意,道:“整日吃这些,吃的我一闻到这味儿就不舒服。” 樱桃哪能不明白周玉清的意思,配合地说道:“娘娘,您现在身怀龙种,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便是再不想,也得勉强吃一点。” “成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吃一点。”周玉清端起燕窝吃了几口,便放在了桌上,道:“实在是吃不下,这剩下的就赏你们了。” 樱桃和荔枝对视一眼,笑着说道:“奴婢谢娘娘恩赐!” “御膳房的那些奴才就是看人下菜碟,之前娘娘落难时,瞧瞧他们什么嘴脸,如今娘娘怀了龙种,他们又是什么嘴脸。” 说起这个,周玉清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什么人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太医可是说了,娘娘这一胎是皇子,只要娘娘顺利生产,想要什么还不是娘娘说了算。” 周玉清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慈爱的微笑,随即又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要是皇长子就好了。” “娘娘慎言!”樱桃慌忙提醒道:“娘娘这话要是传到皇后耳朵里,怕是要吃挂落。” 周玉清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警告道:“这里只有我们主仆三人,若是还能传到皇后耳朵里,那就是你们有人背了主。” 樱桃和荔枝忙跪倒在地,“娘娘,奴婢和荔枝可是您从娘家带进宫的,怎么可能背叛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