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穆庭霜眼中幽光细微,丝丝缕缕缠上陛下无知无觉一张脸,“陛下日日写给我白梅笺,其中许多句子闻所未闻,从前只当是君心深厚,情到真浓处作得佳句,没想到竟然都是托旁人手笔啊。”
!那不然呢,又不是情圣又不是诗圣,不是,这么一说怎么好像咱们糊弄骗人似的?不是,李郁萧张嘴:“白梅笺不是你我都知道的虚应故事?是给你爹和朝臣看的啊……”
不是给你看的呀。
穆庭霜脸上是一丁点表情也没,沉默一刻才道:“是我,我多心,陛下随手一写,我怎么当真呢?活该我白日里到栖兰殿外跪一地,晚间回去捧着满纸相思语深夜无眠,俱是多心。”
方才说孙澄他是扮的,此刻眼中萧瑟是真的,李郁萧心里一窒,轻声问:“你,你每天的笺子都细看么?”
白梅笺从栖兰殿往外送,送得太久,一天一天好像例行公事,李郁萧常常得空写个十天半个月的,黄药子按日送出去便了,没想到接着笺子的这个人每一天郑重其事念着、记着。
穆庭霜也不惧袒露心思,照实答道:“一字一句,熟读能诵,尤其前段日子你不肯见我。”
“我不是不肯见你,”李郁萧握他的手,一五一十招来,“我是不敢见你。”
遂把鸮靡引发的一起子祸事和混乱心思也坦白,末了道:“我怕收不住,后来你自卖破绽跑去廷尉挨板子,我想,左右总是收不住,算了。”
“这就算了?”穆庭霜追问。
“嗯,”李郁萧脸上也沉着,敛着眼睛,“他今天要打你,明天要杀你,我怕你真的死了。我还没睡过你,一句话还没说透,那我真是白来的,一辈子悔也悔死。”
案上瓜果香气裕裕,案边两人浸在这香气里却默默。中有一段情,谁置气,谁没气,说也多余、诉也不尽,却说什么?穆庭霜重新把人紧按在膝上,道:“不提了,往后我必不教你后悔。”
李郁萧也挣脱沉郁心思,仰脸笑:“好。”又嘴一个,嘴着嘴着,底下一话不安生,李郁萧连忙推人:“不不,我真有正事和你商量,你你你别来。”
穆庭霜好整以暇:“好,什么正事?”
什么正事?腰后是榻上小案,身前是穆庭霜堵的铜墙铁壁一样,李郁萧被硌戳得浑身不带劲儿,勉强点检思绪,道:“我想你爹还是眼睛拴在西南的好,拴在益州。”
君臣两个对视一眼,不谋而合。
穆涵自己调兵遣将,那肯定是最亲近、最有把握的将领和兵士,这些人要说留在并州实在是,司隶之侧眠卧虎,不美,但要是派到南边,荆睢掌管的南边,来个有去无回,那不就,美了嘛。
李郁萧蜇磨调整姿势,避开一些锋棱,继续勉力正经:“我知道你爹还在想着分一杯益州的羹,但是我怕他知难而退,还要防着他打量益州是荆睢地盘,不敢冒进,我思来想去,咱们还是得怎么着催拨一下子,诱敌深入。”
按说他躲,就这么方寸地方,任怎么躲都是白用功,穆庭霜挺着答话:“陛下英明,臣启奏,倘若荆勒还,”此番荆睢派去砂织的是长子荆勒还,“砂织收服得七七八八,却在返程时路遇秋涝,大军被困,穆涵的人只须过去佯装救援一二,顺带领平定砂织的功,陛下说他去不去?”
?去啊,那肯定去啊,毛都不干就能白拿功劳——
等等,李郁萧眨巴眼睛:“秋涝,哪来的秋涝,不会是你编的吧?”
穆庭霜含笑不语,李郁萧静思一刻,身子底下抬头嵌脑的光景暂顾不上,天啊,毒哟,现成的抢功机会送到穆涵眼前,请君入瓮,穆涵怎么不动心——啊!李郁萧慌得,赶忙又道:“等等!还有一件!”穆庭霜停下问他:“还有什么?”
“还有你便宜姥爷,”李郁萧撑着叫,“他在清凉台为你说情,他这是松口,有一次就能有两次,我看有戏,要不然挖挖墙角?之前你就说裴夫人和你爹隐隐不和,咱们还有裴玄。”
穆庭霜从善如流,陪着唠几句挖自家外祖墙脚的事儿。
渐渐说定一计,刚刚说完,穆庭霜往李郁萧耳边吹气:“要不,另一椿敌现已诱着,只等深入,陛下先松松口儿?”
!你说什么!不过贴着隔一层衣物攮逗半晌,李郁萧也有些遭不住,自脱开白玉条似的长腿分捭,手要往里头导。怀里这把腰热折成这样,穆庭霜遂知,管它梅花笺诗真与假,此情唯真。却咽不下气,因不允,抱着人往身后案上碟子里一个一个拈一遍,口中道:“何物最养人?枇杷么?抑或是蜜橘瓣儿?”
养人,怎么养,李郁萧听得明白,脸泼血似的红,可是抵挡不住也好奇,手上一松。
最后纵着吃下两枚枇杷,把芯里壁里幌得不要,不住哀告吁请穆庭霜才予他,真正他又不行,眼角沾泪连声说要死了,穆庭霜一一舔他的泪,说陛下不许胡说,死不了,日子还长呢。
又说方进的圣济饮梳养好的,别虚度,陛下闭着眼听提撞得连声响亮,倒着咽气叫他滚。
第143章不羡封侯羡太平
这日李郁萧传话长信宫,叫太后请裴夫人进宫坐坐,见不见闺女随她,只须将人在宫中留些时候,不必多,半个时辰就行。
裴夫人前脚奉懿旨进宫,后脚李郁萧就领着人到宣义侯府,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