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穆庭霜搬家。
谁还要跟穆涵住在一个屋檐底下,自己媳妇自己疼,不够糟心的。
穆庭霜在一旁低眉顺眼,穆涵从丞相府赶回来接驾,他也不说话不动,连一声父亲都没喊,一味顺在李郁萧身边垂着眼。
穆涵见状冷笑:“见父不拜,到御前伺候,越发不懂规矩——”
“丞相,”李郁萧二话不说打断,一副稀奇语气,“丞相不是忙着往西边派兵,筹措粮草点兵点将,想来有的忙碌,怎么大晌午还有空家来?”
言语间一副挖苦,丞相大人还没死心呢?
这也是为后头铺场子,他面上作得越不愿意穆涵往益州发兵,穆涵才会越要上钩。
果然,穆涵冷凝的面上缓和一些,眼底光芒微闪,有一股子踌躇满志的样儿。
不过还没完,引圣驾到门内,又叫茶,可再往里,李郁萧带头停下脚步不肯去。
但好歹不再是大庭广众,半扇门赖好遮一遮,穆涵作得慈爱面貌,冲穆庭霜道:“陛下体恤老臣庶务辛苦,老臣感念不尽。只是霜儿要离家,也不提前与为父说一句,如今倒忙乱。”
说什么说,这主意穆庭霜自己事先都不知道,李郁萧最讨厌穆涵那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还不如一开始的冷脸,这会子脸上凹得跟中风一样,就碍眼,也不多搭理,只是指挥黄药子带着内侍里里外外搬东西,大门外头两列羽林卫开道,看谁敢放肆。
有本事,就把你的暗卫亮出来便了。
穆庭霜在一边扮小白鸽,垂着头懦懦言道:“父亲言重。”
近看的话,哎唷,眼睛里头罥烟挂霭泫然欲泣,李郁萧一把抓他的手,也不管周遭一遛的宫人羽林和四面街巷探头探脑的看客,直接说:“往□□霜随朕住在宫里,丞相事忙,不使他搅扰丞相。”
穆涵道:“正经的宣义侯府次子,不住在宣义侯府却要往宫里住?是何道理。”
李郁萧牵着人,底气很足:“说得好,宣义侯次子才要住宣义侯府,朕要给庭霜封太平侯,太平侯当然不用住宣义侯府。”
这一下穆庭霜都惊讶,掀着眼睛往李郁萧脸上看,穆涵道:“其亡其亡,系于苞桑,德薄而位尊,鲜不及矣。陛下也不怕如此尊位犬子背不动,反倒引来灾祸。”
去你大爷的灾祸,你家最大的灾祸就是你。
李郁萧心里打骂但是嘴上正经,说你儿子治学辟雍、出赈并州、助力尚书台、揭露乌屠斜,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功勋彪炳。
穆涵却说他再有功也不过二十出头,资历浅薄,须知御史大夫裴越,也就是穆庭霜的亲外祖,为官五十载也不过封在亭侯,云云。
又道:“即便陛下下旨,丞相府东西曹掾也过不去。”
李郁萧心说,好,就怕你不提,立刻道:“别忙下定论。裴大夫朕也想过,一齐抬到列侯。不仅如此,丞相说宣义侯之子不住宣义侯府,却不止庭霜一个不在府中。丞相,扶余战罢论功行赏,当初那道封冠军侯的圣旨丞相还收着吧?一门三侯,你且端详端详你丞相府东西曹掾该如何缉定。”
你不答应封穆庭霜,我就不给你封穆广霖,你个老东西。
果然这话撂出去穆涵当即闭嘴,舌头打圈卡到嗓子口一样,半晌才憋一句:“圣旨已下,覆水难收,陛下不必打量以此要挟老臣。”
“这话说的,”李郁萧开始温文起来,“倘若丞相不允庭霜的封,朕少不得要将镇北将军光着身子大闹栖兰殿的事情说出去,再告诉裴大夫,你不许朕抬他的爵位,要将他在亭侯的衔上按死。”
穆庭霜目光淬烧铁汁子一样,从李郁萧面上移到穆庭霜面上再移回去,一字一句道:“老臣倒要叩谢圣恩,谢陛下的封赏,老臣铭感于心。”
说要叩谢他也不叩,说要铭感于心他那样子活像要啖肉饮血,李郁萧看着,心里爽得,恨不得当面笑出声。
好歹克制,转头看看穆庭霜的幽篁馆基本搬空,又问:“太平侯,你瞧瞧府上还有什么物件,或者什么得用的人,你要带着,尽管开口。”
本来火上再浇油,没想到穆庭霜还真有话说,他略揖道:“启禀陛下,请陛下施恩,替臣安置一个人,不拘什么高位,去太厩看门房也未尝不可。”
他说一个名字,尊称一声良叔,穆涵听见,脸颊上没两寸厚的面皮跳一跳,李郁萧一看,什么人啊?穆老狗怎么气成这样子?比刚才被逼无奈答应封太平侯的时候还要气,太好了啊,赶紧,直接给封到建章宫尚辇尚舆,穆涵彻底黑脸,礼仪也懒得作,一挥袖子闭门送客。
回宫路上李郁萧问穆庭霜良叔什么人,他微微一笑:“乌屠斜的信,穆涵总不会擅闯我的居所搜得,总要有个人递与他。”
啊,原来良叔就是那个送信的人,这说到穆涵脸上,怪不得穆涵生气。
既要气被自己亲儿子算计,也要气他自己脑子犯蠢迈入彀中。
李郁萧一直抓着穆庭霜的手没松开,这会子两人坐在车里,就一面拍手里的爪子一面摇头叹气:“你说说你,我给你爹上嘴脸就算了,你怎么也跳出来?”
穆庭霜脉脉地笑:“陛下兴致高,臣想着给陛下助助兴。”
他笑的那个样儿,嘴唇抿一点,原本翘得人心痒,李郁萧不由分说搂他脖子过来亲嘴,里里外外舔一个遍,又勾着咂舌头,好一刻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