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淡淡看了绫枝一眼又道:“你怎会这绣法?”
他对这双面绣法甚是熟悉,乍看是一个图案,分开后则是两面,两面图案如出一辙。
那年,他暗中让绣女更改了衣带诏,这绣女做完此事后便不知所踪,他本没有在意,直到知晓这衣带诏对称有两个图案,且那诏书的另一侧已经不见了踪迹。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不惜大肆搜捕,却又遮遮掩掩巧立别的名字,誓要找出当年那绣女。
可时日久了,连累的人不少,搜捕仍然无果,皇帝也不愿再去追寻牵连,可此女的绣法,却和当初那绣女如出一辙,就连容貌都有几分相似。
皇帝的眸光渐渐冷了几分。
他记得那绣女是江南丝绸富商的女儿,来京城本是来和一个高门贵女作伴玩乐,结果却因绣工出众常常出入王府,那一夜,他情急之下便寻到了她……
“这绣法是民女从书中所学。”绫枝垂着眼眸,轻声道:“民女不知这绣法被禁,只是按照绣谱所绣。”
在苏州时,她并不晓得这些传言,只记得幼时似乎有过传言,说京城动辄抓人,是针对会绣的女子及家眷,她到京城后,有此用此等绣法惊动了金吾卫首领,又被陆郁询问,心中也有几分蹊跷,可毕竟不知实情轻重,方才想着公主着急,又觉得双面绣法用在此处合适,便又用了一次。
皇帝淡淡道:“记载双面绣法的书籍早就已焚烧完毕,你是从何处得来的绣谱?你的父母又是何人?”
陈公公忙将绫枝的身世册子递过去,皇帝早已知晓,如今翻开一看,倒是抬眸看了太子一眼,冷笑道:“原来你就是江家之女。”
太子前几个月给江家为代表的冤案翻了供,当初看一片爱君之心,如今看来,八成是和此女有关。
他看向太子,语气冷了几分:“太子,此女身涉逆案,恐怕不能和你一道回府了。”
李御缓缓抬眸道:“陛下前些时日已命儿臣翻案昭雪,昭告天下逆案终结,天下之人无不欢欣,如今父皇又怎能旧事重提,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皇帝冷哼一声:“朕不会再冤枉无辜之人,但若是当年案子有关之人出现,朕也不会放过!此女疑点重重,极有可能是畏罪潜逃的绣女之后。”
传闻中只是一个绣女篡改了诏书后离京,却未曾言明,此女身上可能携带另一份诏书,若是诏书昭告天下,皇帝当初谋逆篡位一事,便真相大白。
这也是时隔多年,垂垂老矣,皇帝仍放不下旧案的原因。
李御眉头紧锁:“当年之事,父皇若始终如此挂怀,岂不是恰好应了那些流言?!儿臣恳请父皇莫要再困于过往!”
若此时旧案重提,朝廷民间定然猜测纷纷,李御不明白,父皇为何如此执意要查清当年的一名绣女。
“放肆!”皇帝冷冷看向李御:“太子,你还未曾继位,朕要做何事,查何案,还轮不到你来指教。”【公-众号-[闲闲][书坊]】
这话语气颇重,陆郁忙跪下道:“陛下息怒,殿下也是关心则乱。”
一言既出,皇帝更是皱了皱眉头。
身为东宫太子,不以国事为重,反而因为一个女子方寸大乱,甚至不顾君父,不念大局,如此不知轻重之人,真是令他大为失望。
李御冷冷扫了陆郁一眼,缓缓跪下道:“若她真和当年的逆案有关,事关朝廷法度,儿臣定然不会违逆,但儿臣知晓,当年逆案之人,定然和她无关。”
“空口无凭,朕为何要信你?”
“儿臣愿以太子之位担保,江绫枝和当年绣女逆案一事无关,十日之内,儿臣定然能查清此案,还陛下安心,也还她一个清白。”
绫枝心中一动,缓缓抬眸看向他,他仍是漠然模样,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
她都不相信自己和当年之案无关,他为何……敢为她作保?
“好!”皇帝冷冷看着太子道:“十日之内,既然你话已至此,朕也不多说什么,十日之内,朕能保她无虞。”
贵妃也忙道:“殿下既然要查清真相,为君父分忧,自是极好的,但十日一到,若是这逆案果真和此女有关,殿下可莫要忘了今日所说之言。”
她已和陆郁联手调查,去姑苏多方调查,确信江绫枝的确是当初潜逃的绣女之女,只是这绣女潜逃回家不久后,便得重病“身亡”,后又顶替了堂姐的身份嫁到了江家,这么些年,众人都不晓得此事,就连一双儿女和她的丈夫也并不晓得,也多亏陆郁幼时和这绣女打过交道,言语间知晓此人之前常在京城,才有所怀疑,终究查出了真相。
她想过太子会无动于衷,或是据理力争撇清他和此女的关系,不论如何,这都改变不了他私藏嫌犯的事实,皇帝定然更加嫌恶他,此罪说大也大,太子的身份也定然摇摇欲坠。
可她未曾想到,太子竟如此果决的矢口否认,还敢拿出太子之位担保……
贵妃缓缓冷笑。
如此一来,倒正合了她的心意。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太子和这女子,倒真的是一个绳上的两个蚂蚱了。
第99章局变
绫枝随即被带下去,和李御擦身而过时,她不由得微微顿住脚步。
眸中一时闪过多种情绪,眼前之人,她自是无比想要逃离,可如今这情势,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又被翻云覆雨的命运摆弄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