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老头年轻时也是高大威猛年富力壮,但他幼时练过缩骨,骨骼比一般人软得多。等到上了年纪,他就干巴巴的成了老树皮,个头也比一般老人缩得多,现在两个徒弟都比他高。
因此,老头费力踮脚,才堪堪环住两个徒弟。
“师父懂你们。”老头深沉地说。
懂什么啊?师兄弟两个都哭笑不得。
霍且非将两个徒弟搂得更紧:“好小子!好小子!都长这么大啦!”
他砸吧着嘴,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霍且非活了很多年,收了许多徒弟,但他从没做过父亲。他年轻时好战滥杀,少年时被江湖正派称作“恶童”,年岁渐长些,就成了“魔头”。但他一颗心黑漆漆的从未长大,几十年里只是虚长年岁,其实毫无长进。
某些层面上,他可能还没有两个徒弟成熟。
这时候,霍且非理应说点什么话。但具体说什么?他又不知道了。他徒弟虽然多,但并不代表他做师父的经验就很多。他以前的徒弟们皆是早早离开师门,且个个短命。这些人中的大多数和他的
关系只能说是一般,像卫氏兄妹那种都在少数。
换言之,对霍且非来讲,养徒弟养到今天这个份上,还是第一次。
憋了半天,霍且非扯出一句:“言子,你啥时候走?”
韶言答:“三月吧。”
“哦哦哦……三月好啊,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还有一个月呢。”韶言无奈道,“怎么,师父您老人家是要撵我走?”
“那哪儿能!”霍且非一拍脑门。“你这次下山,搞不好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肯定不能让你空手回南边,等着!”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天渐渐暖和起来,韶言把最厚重的衣裳都撤下了。
他本以为师父能给他准备什么呢,老头神神秘秘折腾一个月,居然给了他一大堆俗气的身外之物。
老头出手阔绰,送了韶言几件新衣裳,又给了一些金银玉石,大银票也安排上——老头的意思是,你年龄也不小了,出门在外不要那么寒酸,以至于浑身上下看起来最值钱的就是那把佩剑,让别人怀疑剑不是他的,而是他偷的,这像什么话!
韶言推拒不得,只好收下。
这些东西他其实不缺,君氏这些年给的赏赐,全被他压箱底了。在杭州,他那屋里还有一些上好的布料,压了七八年,估计现在都过时了,实在可惜。
老头子见韶言把东西都收好,十分欣喜,回屋喝酒去了。
“小寒,帮我送送你师弟!”
曾暮寒应了一声,
陪韶言一起下山。
“可惜了。”他突然出声,声音很轻,他本来没打算让韶言听见。
可他师弟不仅记性好,耳朵眼睛也都很好用。
“可惜什么?”
曾暮寒苦涩一笑:“可惜我只能陪你走一半的路。”
他不能再陪韶言往前走了。山路漫漫,大雾弥散,前路未知啊。
好在韶言生了一双好眼睛,他看得清脚下的路,不用非得有谁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