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有脸跟我提这个。”果不其然,天安帝接着冷哼道:“若不是他谢凌川罔顾圣命,射杀鞑靼圣子,如今我大梁与鞑靼谈和又怎会推进得这般艰难?国库又怎么紧缩到此种地步?”
元皇后轻声道:“早些时日,太子同我说东南海上贸易推进顺利。再过几年进了银两,大梁的国计民生也就不必如此艰难。”
“好,好。”天安帝叹道。
“我听宫中人传言……”元皇后犹豫片刻,道:“说是圣上要给太子赐婚顾家女。”
天安帝目光锐利,冷道:“这宫中眼线倒不少。”
“臣妾绝未在皇上身侧安插眼线!”元皇后慌张跪下:“只是市井传言纷飞,谢煜到底是我腹生子,做母亲的无法不挂心。”
“怎么?”天安帝盯着她,声音辨不出喜怒:“皇后对这桩亲事不满意?”
元皇后忙解释道:“江蓠这孩子自小在寺中长大,没人管教,性子跳脱。作为太子妃来讲,她太不稳重,难当大任。更何况,臣妾早已收她为义女……”
“她养成这般刁蛮性子,不是你纵容的吗?”天安帝打断她的话,语中隐含怒气。
元皇后垂下头,不敢再多言。
“更何况,朕并未见你拿她当亲女儿疼。”天安帝讽刺道,忽然喉间一腥,弯腰呛咳不知。
元皇后忙拿手绢为其掩唇,再拿开时,其上多了几点猩红。
“皇上,这……”元皇后面上惊惶,急道:“臣妾去叫太医!”
“不必,”天安帝面色苍白,抓住她的衣袖,“太医院的都是一群废物。你……你着人去丹殿把空净大师给我唤来。”
元皇后闻言,眉目紧缩。
圣上近年痴求永生,一颗长生丹炼了几十年也无进展,却还是经年累月同一群道士待在丹殿中,数次耽搁政事。
近几年他愈发走火入魔,甚至到了排斥寻常医术的地步。
她心中忧虑却无法,只好将那僧人唤来。
来者一身白衣,面容柔和温润,自远处看飘然似仙。
空净踏入殿内,屈身行礼。
“空净大师,”天安帝卧在榻上,声音沙哑,“我这顽疾愈发严重,已有咳血不至的趋势,长生丹还未炼好吗?”
空净陷入沉默,半晌温声道:“空净道法不精,尚未寻得缘法。”
天安帝闻言重重叹气,悲哀道:“可惜你师父明悟尚未来得及将经论穿于后世,就殒了。”
空净不言不语,垂首立在侧旁。
“空净大师,”天安帝道,“你师父曾同我言,众多师兄弟中,最有道缘的便是你。我身体渐虚,唯恐等不到仙丹炼成,大师你……”
天安帝又是叹气,不再多言。
“贫僧尽力而为。”空净道:“师父曾同我言:心中无挂碍,方可无忧怖。贫僧可为圣上诵读心经,清净六根。杂念若消,于身体亦有裨益。”
“如此甚好。”天安帝缓缓闭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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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山。
此山荒芜,路道狭窄,驭马难行。
顾江蓠平日是个能坐不站、能躺不坐的主,被勒着脖子也难能爬次山,如今走到半山腰,已是大汗淋漓。
她撑腰靠在一棵树上,心中骂骂咧咧,抬头朝山顶望去,只觉万念俱灰。
前几日刚下过雨,土路泥泞,顾江蓠在一块大石头旁停下,抬脚蹭掉脚底厚厚一层泥。忽然,她停下动作,拨开巨石旁杂草,石头底部赫然刻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箭头。
“……”
树皮上、石头底,各个指向不同方向的小箭头隐藏在其中。顾江蓠顺着这些箭头前进,不多时,一间客栈出现在她眼前。
说是客栈,这间屋子外墙泛黄,墙皮已脱落得差不多,简陋的屋顶靠着几束茅草遮挡风雨,破败得不像有人住的地方,唯有门前一块摇摇欲坠的木牌能让人辨认出此处乃是一间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