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长鸣,万鸟齐飞。
朝阳隐于山谷之下,边缘透出的霞光将云层染为薄红,好似少女颊上的胭脂。
韶光寺,空明正半睁着眼,清扫台阶上的落叶,昏沉中好似听到背后有人在唤他,登时吓得什么困意都没有了。
“小师弟。”那声音再度响起,空明这才发现一青衣女子正立在自己身后,笑着唤自己。
他看着那女子缓步朝自己走来,慌忙丢下笤帚就要逃。
顾江蓠快步向前,手疾眼快地搭住他的肩,拦住他的去路。
“不在我这,”空明嘟囔着,“小师姐,钥匙真不在我这。”
小僧人年岁尚小,脸颊又嫩又圆如白玉团子一般,心中想什么,面上便显什么。
顾江蓠将他圈在自己怀中,双手不断揉捏他的脸颊肉,哼笑道:“别以为我没看见昨日空净将钥匙交予你了,赶紧给师姐交出来。”
空明蹬着小短腿,奋力挣扎,大声嚷道:“出家人怎可动手动脚!”
顾江蓠面上笑意更盛,弹指在他额间一击,嘲笑道:“不过在寺中吃了两年斋饭,你这小家伙又算哪门子出家人?”
小孩皮薄,额间登时红了一片。空明吃痛,举起小胖手揉额,委屈得泪水在眼眶间打转。
顾江蓠撇嘴道:“快收了你的神通,我可不是你的师兄们,不吃你这套。”
“这样,”她推着小空明到墙角,轻声道:“你把钥匙给我,我回来给你带烤乳鸽。”
“你刚被空净师兄禁足没几日,又要去外面!”空明泪珠挂在颊边,面上已松动:“到时候师兄知道了,受罚的还是我!”
“我瞧你是成日吃斋念佛,坏了脑子!”顾江蓠笑得狡黠:“我若不出寺,你难道盼着那些跟木头似的师兄给你带肉吃吗?”
“不许你说师兄们坏话!”空明掏出钥匙,犹豫道:“那…那两只。”
“成交!”顾江蓠将钥匙从他手中勾来,转身就走。
“你早点回来,别被师兄发现了!”小僧人在她背后小声唤道。
“知道啦!”顾江蓠挥手道。
悄悄溜出寺门,她快步穿行于巷间,一只白鸽忽然晃悠着落在她腿侧。
顾江蓠脚步一顿,停下俯身打量,捏起白鸽的脚,将其倒挂拎起。鸽子逐渐清醒,扑闪着翅膀,欲挣脱束缚。
“笨死了。”顾江蓠嘲笑道,从其翅膀内侧取下一张小纸条。
——与君山。
此山在京郊极为偏僻的地方,人迹罕至。她垂眸细看这寥寥几字,心中若有所思。
“别再落下来了。”顾江蓠收起纸条,将白鸽捧于手心,振臂一挥。
白鸽在半空扑棱几下,向高处飞去,穿梭在大街小巷上方,渐飞渐远。
它绕过皇宫岗哨,落在不知哪座殿中的大树上,抬爪踩住蠕动的青虫,眼珠倒映出殿中两个人影。
“皇上。”元皇后端着一琉璃盏,缓步入弘和殿内。
书案前端坐着一身着龙袍的男子,他只看面容不过知天命,却已须发尽白。
天安帝正捏眉心,闻声看去,道:“皇后。”
元皇后屈身行礼后,将手中杯盏一一布在案上,柔声道:“臣妾知皇上处理政务辛苦,特做了些茶食配着宫中新茶,给皇上提神。”
“皇后有心了。”天安帝端起茶盏,微抿一口,又靠在椅上闭目安神。
元皇后见状绕至其身后,抬手为其轻按阳穴。
缕缕麝香飘散于空中,身侧候着的福贵公公得眼色,领着众侍仆退至殿外。
半晌,天安帝睁眼道:“定北王今早上奏言,漠北战乱方平,众多百姓流离失所,希望朝廷能拨款安置。”
元皇后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着为其舒缓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