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磕着实实在在的响头:“祁王殿下饶命,饶命,饶命……”
反反复复,就只是在说”饶命“两个字。
中军的大营虽然比别处的营帐略显豪华些,可地面也是实打实的,除了厉复行常坐处铺了块老虎皮的毯子外,其他地方硬的根本就是万年的花岗岩。
秀梅才磕了两下,额头上已经鼓起了鸡蛋大的包。再磕两下,额头已经磕烂,殷红的鲜血顺着鼻梁留下来,顷刻间血流满面,她却不管不顾的,依然在磕头。
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厉复行揉了揉眉心,吩咐廖二:“把她架起来,伤口处理下,再回来说话。别让她轻易死掉了。”
“是。”廖二答应一声,把秀梅架了下去。
大概是他把秀梅拖出去后,交给了别人照顾,片刻的工夫,便又折返回来,在厉复行面前听命。
“说说吧,她是怎么搞成这样德行的?”厉复行问廖二。
廖二忙躬身答道:“回主子的话,属下照主子的吩咐,一路冲进了内城,去了翊坤宫拿人。太后娘娘听闻属下奉的是主子的令,倒是没有怎么为难属下,只是说,秀梅半个月前就私逃出宫,翊坤宫内并不见她人影。还说,若是属下找到了秀梅,也不必送回翊坤宫了,主子想要的人,太后娘娘说她绝不插手拦着。“
“她倒是说的好轻巧。只怕你去的时候,她已经把秀梅处置了。”厉复行一下子就猜到了因由。
廖二点点头:“主子所料不错。虽然太后娘娘说了,秀梅并不在翊坤宫内,属下为了防着万一,还是对翊坤宫搜查了一番,的确没有发现秀梅的行踪。属下跟翊坤宫的宫人打听出来秀梅昔日的住处,过去查看时,看到秀梅的床铺,连同衣服、首饰、细软之类的东西,一概不见了。问同住的宫女,答说是因为秀梅出逃的事情,让太后娘娘既生气,又伤心,便吩咐宫人,把秀梅的东西全烧了,一件都不许留下来。属下问了那个宫女,说是连几支金钗就被烧了,他们去看了,心疼极了,又不敢违抗太后的懿旨,私自留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金钗被烧的面目全非。”
“恩,太后心思素来缜密,多半是她怕秀梅瞒着她,私下里暗藏了什么不利于她的证据,便借口不愿睹物思人,让宫人把秀梅的东西尽数烧了。如此一来,即便是有什么证据,也一起被烧毁了。”厉复行分析道,“只是,她找的这个借口未免太蹩脚了。若是秀梅当真是出逃,为何连金钗不带?难道她的细软积攒了那么多,连金钗都看不上眼了吗?她一个宫女,未免也太壕了。”
廖二没听懂“壕”是什么意思。可他也不敢问厉复行,只是继续回禀道:“属下在翊坤宫里找不到秀梅的下落,知道如主子所料,太后已经先动手了。可是,属下想着,主子难得对属下委以重任一次,若是属下就这么两手空空,无功而返,太辜负主子的信赖了。属下不死心,便在后宫四下里转悠。属下是这么想的,翊坤宫早就被太后娘娘制成了铁板一块,宫人们便是有什么,也不敢对属下说出来。可是,后宫其他的地方也许就不是这样了。属下听闻,从前昭明帝在的时候,太后娘娘因为不得宠,在后宫中威信并不很高,宫人们反而更听平太妃的话一些。现在太后娘娘虽然执掌六宫,可她掌权不久,也许并不能即刻就让后宫所有的宫人都听命于她,或许,后宫里还残留着平太妃一党的宫人,对太后娘娘阳奉阴违着。因此,属下就着重去了平太妃昔日所住的宫殿四周。”
厉复行眼里闪过一抹欣赏,称赞他:“你想的不错。你的脑筋很灵光。”
廖二便像是喝了蜜一样的甜,脸上带了两分喜色:“属下专找那些不起眼,受其他宫人排挤,干的都是捞不到油水之类的活计的宫人打听,买了许多的酒菜,请他们吃,只说是老家有个远房表妹,前些年家里穷,送进了宫里当宫女,一直和家里有书信来往,可从半个月前,忽然收不到她的书信了,家里人着急,唯恐她在宫里当差,惹到了贵人受到了处置,便托属下在宫里打听一下她的下落。”
“如此一来,还真的叫属下跟一个打更的老内宦那里,打听出来了猫腻。”廖二道。
四〇二、审问
“属下在一个打更的老内宦那里,打听出来了猫腻。”廖二道。
“什么猫腻?”厉复行问他。
廖二便道:“那老内宦性子倒是挺直的,他说不愿用自己微薄的月例银子打点奉承上司,所以一把年纪了,还只摊上了打更这样的差事。他说,从半个月前开始,后宫最西头一处早就废弃的枯井里,便传出来冤魂的哭号声,声音甚是凄惨,他第一次听见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因为那里早就是一处废弃的宫殿,连冷宫都不算,年久失修,寻常时候根本没有人往那里去,他也只是因为负责打更,才不得不从那里经过的。”
“老内宦说,他被那冤魂的哭号声吓得不行,又想起那是在宫里头,几百年了,每朝每代都有不少冤死的宫人嫔妃,原本就煞气重。这个冤魂大约是因为生前被人捆着投了井,魂魄无法脱离枯井,只能趁着夜色,在井中哭号几句,发发心里的怨闷。”
“老内宦听到井里传出来哭号声以后,先是跪着朝那处井磕了几个响头,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那里。后来他打了半圈更,经过翊坤宫的时候,忽然响起来白天的时候,听到翊坤宫的宫人们提起过,说他们宫里有个大宫女跟宫外的人私通,怀了身孕,怕太后知道了发落她,瞒着太后偷偷跑了,日里太后发现了这事,气得头疼了半天,连累的全翊坤宫的宫人都大气不敢出的,实在是作孽。”
“老内宦在宫里头待得久了,听过许多各宫里头的猫腻,知道有些话,不是他能议论的。他想起白日里听到的传言,再联想刚才枯井里的哭号声,他就猜测着,只怕是翊坤宫里的那个大宫女,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太后秘密给处理了。这事太后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就是翊坤宫里的人也都瞒着,这才假托是那个大宫女跟人私通跑了,编派了一番说辞。如此大费一番周折,估摸着,那个大宫女犯得事很是辛秘,很有可能,她是知道了太后的什么秘密,被太后灭了口的。”
“老内宦这么一想,越发觉得秀梅死的冤枉,极有可能会化作冤魂哀嚎。他是个心善的,想到宫里这又添了一条冤魂,怪可怜的,便在打完更以后,回到自己屋里头,拿了两个冷馒头,和小半壶冷酒,又去了枯井处。他说,宫里头不许宫人随意祭拜,他弄不到香烛黄纸,没办法给冤魂供奉死人的饭食,只能拿两个活人吃的馒头,和一点酒,希望冤魂泉下有知,不要怪罪他。他就把那两个冷馒头和半壶酒扔到了井里祭奠。”
“此后每晚他打更的时候,都能听到冤魂的哀嚎,他说是怨气太重了,才会如此,于是每次打完了更,都会往井里再扔下两个馒头和半壶酒,希望借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