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乾震不负众望地在泥水里长成了个正人君子。
她泉下有知,也当……
不会怪罪他。
可恨天不遂人愿,他亲手埋葬了一段血海深仇,又失手造下另一桩血海深仇,乾震身为人子,终究没能逃过这宿命般的因果循环。
乾秦恍惚片刻,低头瞧着自己这双满是杀孽的手,眼瞳失去焦距。
“我娘一定很好看!”乾震笑容绽出,又缓缓敛起,遗憾道,“只可惜生了我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早早就去了。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乾秦闻言身子微颤,沉默握紧了拳,无声长叹。
“爹,那苦海自渡就无有敌手么?”乾震想起正事,眉头又蹙起,轻声试探,“若石老头儿又杀回来怎么办……”
他看得出,乾秦隐瞒了伤势。
父亲短时间内,已无再战之力。
而他即便把白云出岫练到极致,恐怕也杀不了石秋风,护不住门人。
乾秦没答话。
“三大绝技中,沧海巫山……”乾震犹豫地开口。
“震儿……!”乾秦蓦地抬眼,情绪激动起来,苍白憔悴的一张脸,隐隐泛起层血色,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望着乾震茫然的神色,又垂下眼,静默半晌,苦笑一声,重又看向他,语重心长道,“司徒姑娘若非名门正派出身,同你一样在黑道的泥水里打滚惯了,那若你情我愿,一齐练这门武功克制强敌,守护宗门,便没什么不妥。可人家是天上的月,是干干净净的云,既被你这混小子给摘下来了,就不要弄脏了,好生护住,哪怕是死,也要护住她,听明白了么?”
乾震怔怔地看着父亲,鼻尖发酸,哑然失笑。
“孩儿自然明白。只是一时好奇,问问罢了……”
乾秦点头,父子俩陷入沉默,一时无言。
室内微光明灭扑朔,明暗交替,长明灯下,飞蛾在扑火。
两人对坐的影子映在窗纸上,门外叶陵默然回首,暗自做了决定,悄然离去。
她自小长在黑道,在泥水里打滚惯了,非是天上云与月,不过是风中转蓬,一片飘零叶。命是白云宗的,魂也是,清白也是。
这是乾震的家,也是她和青龙的家。
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住的。
“爹,白云宗短时间内,再经不起腥风血雨了。实在不行,咱们遣散门人,逃离纷争,远遁江湖吧。只要您活着,我们都还活着,那无论身在何方,咱们的家就还在。就像天上的云,四海飘荡,却又无处不在。”乾震红着眼圈,笑道。
“好。”乾秦也跟着笑,出人意料地默许了。
乾震愣了下,回过神来,喜不自胜,解脱般,一把抱住父亲。
“天亮之后,召集门人。”乾秦拍了拍他的后背,眼尾笑纹舒展。
“好!”乾震笑得像个孩子,痛快答应,拜别父亲,急匆匆回去。
乾秦坐在榻上望向窗外,继续打坐疗伤,一夜未眠,群星逐退,天色将明。
一声清脆铃铛响起,越过群山溪水,乘风而来,撞进他的耳里,声若洪钟。
他蓦地睁开双眸,眼瞳有血色一闪而过,神色木然呆滞,冰冷僵硬不似活人,呆坐片刻,缓缓侧首,眯起狐狸般的双眼,冷笑一声。
“叶子!大半夜的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你……”青龙远远望见叶陵回来,急三火四地冲过去,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在看清她满身的新伤后又紧急倒提回来,险些背过气去,一把握住她肩头,悚然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伤成这样!宗内又发生什么事了?”
叶陵安静地瞧着他,等他噼里啪啦问够了,从怀里摸出一本染血的书册。
“这什么?”青龙劈手躲过书册,随意翻了翻,忽然变了脸色,一把合上,更加悚然质问道,“不是,你拿春宫图干什么?!”
叶陵闯过密阁七道机关已然力竭,此刻被青龙这不着边际的质问一激,险些翻过白眼直接栽过去,抬手狠狠抓住他的肩膀支撑身体,目光垂落书册。
青龙疑惑地追着她目光再次看向手中书册,翻过来,看见“沧海巫山”四字。
“这,这!”他错愕万分,对上她沉静似水的目光,秘籍似着了火,烫伤他的手,“啪”一声掉在地上。
瓶颈无数次,删掉重写,昨晚十一点找回点感觉,写到凌晨三点半,今儿醒来后继续写,写到下午三点半,总算写好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