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扇门关上,发出的声音,才惊醒了她,强逼着她面对这空荡的房间。
司徒云昭双眼直直地,脚步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半跪下了身子,颤抖着手,小心地,捡起了地上那只红豆米粽,又小心地把上面的箬叶重新包裹上,就像是捡起,再拼凑起她那一片片破碎的心。
茯苓没有敲门,也没有叫她,悄声间走了进来。她其实都听到了。她开始后悔那日司徒云昭中箭,她对司徒清潇的话为何不再重一些。
“主上,景王府的几十万兵器全部收缴了,景王所说的那封信在管家身上搜出来了,上面的笔迹很陌生,不曾见过,已经继续去调查了。主上,景王和景王的侍妾、管家,奴仆全部都还关在暗室里,那封信的事情,景王没有告诉他们,要不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司徒云昭低着头,深邃如水的眼眸里泛着红血丝,开口的声音无比沙哑:“算了,除了景王,其他的人,送到戍北,都放了吧。”
“主上,您不要如此自苦。”
一向冰冷的茯苓胸口起伏着,翻滚着浓烈的情绪,不知如何疏解,不知如何劝解。司徒清灏谋害司徒云昭,司徒云昭仍旧给了他一次机会,可他不知悔改,以秘密相要挟,暗室里的侍卫都听到了,斩草除根,祸及家人,是他咎由自取。
司徒云昭的声音低沉沙哑又凄冷,含着浓重悲伤的深情,像是从另一个孤独的世界传来,“我退让的还不够多么?我已经为她留下六公主了,司徒文泰的命,我没有要,这皇位当日我也退让了,她要什么,我倾尽全力,都给了。为何,她还是不满意……茯苓,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当日许都督等人劝诫她将景王府斩草除根,杀掉司徒清灏所有至亲,但她依旧留下了六公主。茯苓喉间动了动,嚅嗫着,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她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劝解。“不,您根本没有错。”
司徒清洛勾结太傅,私下谋划,她若想要司徒清洛的命,早就可以要,可司徒清洛仍旧好好的。她说不会放过司徒家的人,可是司徒家的每个皇子公主明明都活的好好的。
明明,司徒文泰杀她父王,司徒清灏又来杀害她,司徒清灏的血脉,日后势必要承袭景王爵位,他们都姓司徒,他们是司徒家的血脉,这世代为敌的仇恨,难道他们日后不会为父为祖报仇么?难道他们日后会不向着司徒家么?
连司徒清潇,即便爱她,也依旧记得,自己姓司徒。
茯苓想,只有司徒云昭,傻到用生命在爱着另一个人。
即便她不是权臣,司徒文泰与司徒清灏父子,一脉相承杀害先平南王与她,平南王府已经轰然倒塌了一次,她要有多善良才能放过这一家人?到头来,她为自保不得不斩草除根,却都是她的错。她已经在退步了,她已经柔软的快要不像外界的传言了。
天下人辱骂她狠毒冷血还不够,连她深爱之人,都要来指责她。茯苓真的为她不值。
古来为圣人者可以贤德,可是为权臣者,若像圣人一般要求自己,莫说地位权力,恐怕早已成为他人的刀下亡魂。官场如战场,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如若不扫清这些障碍,日后的皇位即便坐上了也是摇摇欲坠。
她声音轻飘着:“可是为何,本王觉得自己做错了,不然为何,她要怪本王呢。”她纵横官场几年,大权在握,从来杀伐果决,不会给自己留半分隐患,可今日她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怀疑和后悔。
她发现自己有些受不住司徒清潇如冰如寒的目光,那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尖刀,扎进了她的心,又握着刀柄在其中旋转一圈,扯的鲜血淋漓,连呼吸都在痛。
她抱着那只米粽,像抱着她这个已经破碎的梦。她在唇上尝到了一丝苦涩,扬起一个自嘲的苦笑。
“让本王自己呆一会吧。”
她的王袍上金蟒闪闪发光,手上的碧玉扳指清透,是最权势的象征,与她下颚划过的水痕与手中狼狈的米粽格格不入。
可她仍旧紧紧地抱着,不肯放手。
情深不寿啊。
茯苓在关上门的一瞬间,泪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滑落进衣襟里,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想到一句歌词,形容她们两个:
“万千心碎还深藏一吻,生死茫茫还心怀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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