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景王府。
府门紧闭着,无人知晓这里曾发生了什么。每一间房门都大开着,房中院中,皆是一片狼籍,满地都是摔破的桌椅,打得粉碎的的花瓶瓷器,撕烂的书画,无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两队黑衣暗卫手持火把,鱼贯而入,十几只火把的微光聚在一起划破了黑夜,他们让出了中间的一条路。
司徒云昭出现在其中。她身上披着玄色的披风,腰间价值连城的羊脂玉冷冽,她腰带上挂着的繁复的玉佩走起路来丁灵作响,连香囊上的游龙戏凤都在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她的金蟒黑靴踏在满地的狼藉上,咯吱作响。
她面前的人发出撕心裂肺地呼喊,她面色森然,负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
司徒清灏惊疑不定,跌坐在地上,锦衣上和脸上满是脏污,他几乎分不出神来看司徒云昭,只是看着狼藉的王府,看着面前,满院已经干涸的血迹,和已经没有了呼吸的王妃和几个孩子。
他声音发抖,狼狈地手脚并用爬到景王妃身边,“柔儿,柔儿!!”
“儿子!蔺儿!”他声音嘶哑,发丝也散落下来,面容狰狞扭曲,双目赤红。
司徒云昭面容苍白,一身玄色披风,在漆黑的深夜里,更像是所谓的玉面阎王。她挑起眉来,慵懒地开口:“景王,本王说到做到,本王那日答应放了你,这不是放了你么?”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拿捏得恰到好处,在方才司徒清灏嘶哑不堪的声音衬托下,非常清润悦耳。
他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她,“司徒云昭,原来你那日所说的答应我,是这个意思?!放了我让我面对我全家的尸体么?!”
司徒云昭一脸理所当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司徒清灏,你不会当真以为本王怕威胁吧?”
这世界上除了司徒清潇,还无人可以令她退步。
他险些忘了,那是司徒云昭,是纵横官场,二十岁时就握了大权的权臣,是如今已经与司徒清洛同坐尊位的大齐摄政王了。他怒骂道:“你真是禽兽!”
司徒云昭却无怒气,诸如此类的侮辱,谩骂,她听了不知多少了。她向前踱了两步,“是你说,景王府会闭紧嘴巴,本王帮帮你,这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你——”司徒清灏面色青黑,狰狞着便要从地上爬起来,扑向司徒云昭。
司徒云昭侧着身,丝毫未动,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似乎根本未将他当作对手,当作仇敌,而是只把他当作一只蚂蚁一般,随手就可以捏死。而她自己像是分神在想什么。司徒清灏刚动了半分,两把长剑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司徒云昭手下的暗卫,重楼和陵游。两人黑衣长剑,面容英挺,面色冰冷地看着他。其中的重楼,武功高深莫测,是司徒云昭的得力武侍,远近闻名。
司徒云昭侧过身来,眼中带上了一丝难以分辨的哀伤,又不像是方才的玉面阎王了,反而像是一个文弱俊秀的少女,脆弱又易碎。
“现如今,景王府知晓这个秘密的,只剩你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司徒云昭掩下那丝哀伤,走的近了些,威严又压迫,像是索命的鬼魔步步逼近。
她话锋一转,“不过,你倒是比司徒清洛清醒一些,你至少清楚把矛头对准本王,小皇帝却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可惜啊,你这是自掘坟墓。”
司徒清灏双眼一眯,“其实皇上,也未必有那么糊涂,毕竟他身边有陆太傅,还有陆子淮兄弟二人,陆太傅可是自父皇年轻时就在了,他能自保这么多年,也不简单。”
司徒云昭眉目淡然,“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
司徒清灏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自顾自说到:“还有那个陆子淮,他是镇北将军,而且曾与三皇妹有过婚约。”
司徒云昭微微一顿。司徒清灏满意地从她淡然自若到如同一张完美面具的明艳面容上看到一丝裂痕。
“你如此恶毒,究竟是为了权力还是家仇?”
司徒云昭抬起眼来,是与她过于白皙美艳的面庞不符的阴鸷,“权力本王要,家仇本王也会报,只要挡了本王路的人,无论他是何人,本王都会一个一个铲除。”
司徒清灏阴阳怪气地,不知是讽刺还是夸赞,“恐怕不止这些吧。现如今咱们大齐虽然民风开放,但是皇家礼教还是如同桎梏,摄政王为了封口,杀光了我景王府的人,还真是对三皇妹用情至深。”司徒云昭手中有权,她从来不在意,也不必在意自己的名声,更何况,都城里爱慕她的女子比男子更多,倘若别人知晓她喜好女子,哪怕知晓她与司徒清潇在一起,也不会如何。她本是权臣,将先帝,皇帝,司徒清潇的父兄都踩在脚下,即便掳了长公主,恐怕也只会为她的风流史添上一笔而已。
可是司徒清潇就不一样了,皇家的公主,爱上的还是一个谋夺他们皇族江山的狼子野心的权臣,司徒皇族上下都将司徒云昭视为仇敌,若有此丑闻,无论内外,她必定要受千夫所指。
司徒云昭神情平淡,似乎没有什么要说的。司徒清灏看着她,“你既要权,又要报仇,所以日后,皇上也难逃一死么?”
司徒云昭轻笑一声,“没错,你的今日,就是司徒清洛的明日。”
她目光瞬间浮现阴狠,拔出了腰间的青玉短刃,持着短刃的皓腕露了出来,纤细又白皙,与她眼中的阴鸷和所言所行的阴狠毒辣格格不入。
司徒清灏梗着脖子,却丝毫不恐惧。司徒云昭半蹲下来,与司徒清灏对视,短刃抵上了司徒清灏的脖颈,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住手!”
清冷如斯,仿佛连声音中都带着栀子花香,是她熟悉到几乎镌刻在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