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时就是走的这条。
但现在楚凤临说,走左边那条狭窄的……
虽然对名义上的母亲很是看不惯,但无论是往日的相处,还是今日斩杀孙缪的惊天一剑,都让越乔明白,楚凤临绝不是信口开河的蠢人,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有她的道理。
是什么让楚凤临弃大路而走小路?
可能的原因并不多,越乔多年行伍,略一思索便猜到了。
他顿了一下,语气十分怀疑,显然对自己的猜测很是不确定,“你是说右边那条路有埋伏?”
越乔质疑的当然不是这个推断本身,这是兵家正常逻辑,然而他却很怀疑楚凤临到底有没有足够的眼力和经验来对此做出判断。
诚然,他承认楚凤临作为宗室贵女,耳濡目染下,天然对政治阴谋有敏锐的决断,但领军作战、行伍埋伏却是另一回事。
这世上多的是纸上谈兵,饱读兵书的将门弟子都会误判,楚凤临这种一生享乐的……
她的判断,能信吗?
“怎么可能有人埋伏我们?”越乔实在不理解。
在这个档口,在这个局势刚变的时候……
没道理啊?
楚凤临隔着珠帘瞥了他一眼。
出乎越乔意料,她竟然没有直言嘲讽,点出他没有思量到的地方,又或者像先前一样,居高临下地说他太年轻。
她只是轻飘飘地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越乔可以选择相信,也完全可以选择将之当作危言耸听,他才是越家的主人,他有这个权力。
然而,就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短短一日的光景,原先与他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名义义母,竟然在他的内心深处根植了一种名为敬畏的情绪。
敬源于她的大本领,能在他认定必须服软低头的恶劣处境里,靠精准的眼光和过人的胆气扭转乾坤。
畏则源于未知与困惑,越乔总觉得,他其实不知道楚凤临的每一次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和楚凤临的距离,比他想象的还要更远。
越乔选择了相信。
对越乔来说是一次相信与否的心灵拷问,但对于越家车队来说,其实只是走哪条路的事,顶多是左边这条路更难走些。
两条路间只隔了一小片野林,只需半炷香时间就能横穿。
唯有越乔,在警示银甲军后,紧紧抿着唇,握紧缰绳,四下打量,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想等到埋伏,还是不希望遇见埋伏。
最前头的银甲军已穿过了野林前端,最后头的银甲军也已进入野林。
“嘶嘶——”
银甲军最前方,人嚎马嘶。
越乔猛地攥紧了缰绳,露出无比阴沉之色。
从密林右侧涌出许多武装完备的健夫,行动整齐,约莫有四五十人,朝着护卫车架的卫队冲出。
毕竟是久经沙场、有足够经验的战将,稍加思考,越乔便能勾勒出两边道路的地形图,从而推断出如今的局势——这群不知背后主使的袭击者,先前必然是在右边那条路设下了埋伏,直到对方的斥候发觉他们走了左边这条路,才慌忙换了方向。
不,其实以这一处的地形来说,他们走左边或右边,都是适合埋伏的有利地形,袭击者已经占据了兼顾两头的好位置,只不过他们走右边的可能性大一点,所以着重布置在了右边那条路罢了。
对于他们来说,真正的关键并不在于走了哪条路,而是在于——
对于这场袭击到底有没有准备。
越乔猛然回过头,沉沉地望向华盖下的女人。
楚凤临,到底是怎么知道今夜会有人埋伏他们的?
越家的银甲军装备精良,且个个都是越镀从手下军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强兵,不仅身体素质过人,而且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且心理素质极佳,在早有警示的情况下,面对突然袭击,压根没带慌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