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稳住身形,心中暗自惊讶这账房不仅心细如发,还嘴皮子利索,连这种玩笑都能开得出口。
而那账房一嗓子喊透半个玉露楼。其话音未落,与赵四前后上楼的恩客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云倾与赵官人”的风流韵事来。
甚者,一快登上二楼的恩客驻足,转过来头,嘻嘻哈哈,冲着刚踏上木梯的恩客,喊叫道:“天恩老弟,听见了吗?云倾娘子新寻的官人竟是软脚虾!”
那恩客一开嗓,如鱼池洒饵料,梯上的恩客们见饵便争先恐后停步,齐刷刷竖起了耳朵。赵四被夹在恩客中,进退不得,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竖起耳朵,放慢脚步,同时暗中攥紧拳头,心道,其若是诋毁云倾,她就给其一些颜色。
只是,要如何做,才能既不与云倾招致骂名,又能惩治那些诋毁云倾的二人呢?
赵四皱眉细思,突然听到脚下木梯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赵四试着晃晃脚,脚下木梯似是有些不稳。
赵四心中一紧,但随即意识到,这或许是上天赐予她的机会。
赵四迅速环顾四周,见众恩客皆是驻足等着看戏,那称作“天恩”的恩客也不负众望,一边腆着肚子,埋头往二楼挤,一边喘着气,呼呼大放猛料。
众恩客驻足不前,显然是等着看这场好戏如何收场。而那位被称作“天恩”的恩客,也不负众望,一边腆着肚子,埋头往二楼挤,一边喘着粗气,呼呼大放猛料。
“听到了!听到了!全听到了,天赐兄!那赵官人确实有疾,云倾还是完璧之身……嘿嘿,既然云倾仍旧是完璧之身,那咱们这些尚未婚配的兄弟们,岂不是都有机会去赵府提亲,碰一碰运气,争一争那云倾娘子的芳心?”
那天恩一边挤着人群,一边高声回应,其“岂不是都有机会去赵府提亲”一言,引得梯上众恩客纷纷附和。有恩客道,他见过赵四,一脸麻子,完全比不得他俊朗。有恩客道,他是皇六子近卫的外甥的外室的六叔,比那赵四身份显赫多了,云倾若真是完璧,他第一个去赵府求亲。一时间,通往二楼的木梯仿佛成了菜市口,无论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捏捏赵四这个软柿子,尝尝云倾那块天鹅肉。
这些议论落在赵四耳朵,赵四不禁伸拳,奈何打不到挑话头的账房;不禁伸脚,奈何绊不倒说闲话的天赐。
这群恶人!
赵四低头看脚下的木板,麦秆宽的裂隙已经爬到了她脚下的。
这木梯许就要塌了!而她离楼口还差五步。
“咔。咔嚓。”
赵四在人声鼎沸中,紧盯着木梯木板的裂隙,快步朝二楼挤。
那木板开裂之声越来越大,赵四走近二楼楼口时,低头望,裂隙已扩大到一指宽,如蛇般蜿蜒,触目惊心。
然而,开裂声仍被二楼木梯口的卖弄声盖过。
站在梯口的是天赐,天赐高声朝着挤到木梯中央的天恩卖弄道:“怎么了,天恩老弟?你也想让赵官人做云倾的前夫哥?老弟我劝你还是想想别的。你没听见那两支笔说么,他看了几天了,那赵官人少东西,是个天阉。”
“天阉”二字一出,赵四脚下猛地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梯上。好在梯口人多,有恩客出手,捞了赵四一把。赵四欲谢,不想与那人一对视,那人竟是“嘿嘿”笑了两声,鹦鹉学舌般,说道:“听见了么?那赵官人是个天阉!”说吧,那人不待赵四回应,又顺手拉住一人,道“听见了么?那赵官人是个天阉!”
“去上面说!”
赵四咬着牙,倒退半步,推了那人一把,把其推上二楼。心中却焦急万分,楼要塌了!
那人一愣,在二楼站稳就撸袖子,抓赵四上梯口,挥来拳头,口中嚷嚷:“娘娘的。什么东西!竟敢触我马爷的霉头?”
赵四偏头躲过,耳边追来了天恩的议论声。
天恩道:“天阉阿!云倾果然是花魁,口味重!我喜欢!奶奶的,那么美的一个女人居然喜欢天阉。”
天恩的声音很大,大到赵四一边再次躲过眼前飞来的拳头,一边暗中庆幸,此刻她的娘子云倾不在楼内,听不到这些议论。
若是云倾听到这些议论,云倾怕不是心都要碎了。
是了,她赵四是云倾的夫君,怎会不知她的云倾是何样的清口味。她的云倾,口味清到即便成了玉露楼的花魁,也不过是和胡大人聊了几句诗,与她喝喝交杯酒罢了。而梯上这些人定是不懂什么诗的,也定未曾真心诚意与发妻喝过寓意永结同心的交杯酒。
赵四眼前浮现出昨夜摸黑与她共饮交杯酒的云倾,不禁扬唇笑开了。
是啊。与云倾对饮交杯酒的是她,与云倾拜天地的是她,与云倾同辇而行是她,与云倾共浴的亦是她。
那么,得到云倾倾心的自然也该是她!
想到众人追逐的云倾,竟是倾心于她的……赵四胸中因众人议论而起的块垒尽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