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疑惑得眯起眼,再多打量流动的人群两眼,就见人流中挤出一个圆圆胖胖、穿金戴银的账房。
那账房双耳都架金杆的毛笔,格外引人注目。
赵四认真端详那账房,只见那人两只手不过一提,一拨,其搭在腰上的金算盘珠子就崩得“噼里啪啦”震天响。
“好大的手劲!”
赵四被那账房的指头劲儿吸引,账房也不负赵四所望。
挤出一脸假笑,堆好两颊肥肉,眼中迸发出丝丝谄媚,账房拦住赵四去路,尖着嗓子道:“赵官人!谢惠三百两!”
“什么。什么三百两?”赵四闻声,一脸茫然,稚子一般望着账房,“你竟认识我?”
“怎么不认识?”账房恭敬得朝赵四一躬身,竖抱金算盘,笑容灿烂,眼角褶子多得像菊花一样,“赵官人莫要藏富了。莺儿姑娘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了。您是胥州城里的赵富商家赵四哥,本是替赵家二哥出门做生意。不巧,走到岑州境内时,遇到了悍匪。好在您臂力惊人,打死了几十个悍匪,只伤了半条腿。伤了半条腿后,您决定先把生意放一放,先为乔装打扮成乞丐,为民除害。为民除害时,您又恰好遇到悍匪打劫云倾姑娘,于是您三拳两脚,将悍匪打得七零八落……哎呀呀,当真是侠肝义胆、英雄盖世啊。我们楼中的云倾姑娘,也是三生有幸,才攀上您这棵梧桐树。”
账房愈说愈恭敬,愈说愈感动,说到“赵四哥救云倾处”,听客赵四自己也沉浸到赵家富少赵四哥英雄救美的故事里,激动不已。
好在赵四很快清醒了过来!赵四心道,别人或是会听信账房胡搅蛮缠,但她是谁?她可是赵四本尊啊。怎会被账房这等小伎俩骗到?账房是玉露楼的账房,无利不起早。他为什么和她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要她三百两吗?至于为什么要她三百两?
莫不是因为……
赵四看看账房指头下一动不动的算盘珠,再看看楼柱上的裂缝,如冰水浇头,英雄救美梦彻底醒了。
得!不过是一冲动,就损失了三百两。
赵四后悔不迭,边道,日后定不能冲动,边想到她身无长物,确切说,她浑身上下,除了云倾赠与她的定情信物,就只有莫家酒坊木牌。
定情信物自然不能用来抵押三百量。
至于莫家腰牌……
赵四伸手探入腰间獭兔毛袋,探到,咬咬唇,又塞衣内。
是了,她舍不得。云倾说那木牌宝贵,她自是要留与云倾。
只是,若不交出木牌,眼前这难关又该如何度过呢?
赵四半眯着眼,朝四下打量,欲寻燕儿的脸,不想,燕儿没看到,竟是看到了好多张陌生的面庞。
当真是好厉害的嘴!
赵四压下早前听故事时,险些压不住的嘴角,深吸一口气,接受了账房一番唇舌,就引来了大批看客,围得她寸步难行这个事实。
毕竟,账房故事说得确实好,好到连她自己也险些信了。可眼下围了这么多人,待会儿拿不出钱要如何收场呢?
现钱是没有的。东西是舍不得的。难不成要打出去,日后赚到银钱再与玉露楼奉上?
赵四看看人群,又看看远处的戏台,心道,不,不行。云倾还在戏台上。账房知道她是云倾的夫君,她不能给云倾丢脸。
那,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赵四憋一口气,静静地望着账房,打算等账房先动手,再反击。
赵四目光望向账房时,账房正巧说完了故事,正在与赵四打拱。
一个拱打完,赵四二人还没来及对视,围观恩客里已经有人跳出来,扯着嗓子追问:“这般说。是云倾夫君赵官人救了我们岑州城百姓?”
那恩客问得激动,赵四深吸一口气,心说,不是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那恩客话音一落,又有好事者骂骂咧咧插话道:“这般说,娶云倾姑娘的,不是什么游手好闲吃软饭的地痞流氓,而是保家卫民的富家公子?哎哟喂!诗情那死娘们害我!”
赵四听得脸红。虽然诗情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赵四也确实不是什么富商四公子。不过,她以后有机会也会试试保家卫民。
唉。早知道就不该捶那一下!
赵四烦躁得闭上眼,又听到人群有恩客跳出来议论。
一恩客愤愤不平道:“可别说,诗情那个来者不拒的贱人攀上了胡大人的高枝,正憋着劲儿使坏呢。”
有恩客质疑:“不会吧。诗情长得那么风骚,在岑州城里高低也是个角儿。也不会做出太不要脸的事儿。”
另一恩客反驳道:“她还要脸?她要是要脸,就不会挑着这漫山关吃紧的时节,拖赎身的云倾下水,闹什么斗富!”
“斗富?斗什么富?”更多的恩客加入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