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本很旧的相册,里面是几位船员和尚且年轻的老船长在海上的照片,以及他们偶尔去陆地上的留影。老船长和“青鸟”的船长长得很像,是一看就知道父子关系的程度。
诸伏景光看完相册,就递给了黑泽阵,黑泽阵潦草地翻了翻,目光却忽然停留在某一张船员的合影上。
不过他看的不是船员。
是即将出发的游轮甲板上,刚好路过的某个少年的背影。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他还是能第一眼认出Cedrus的背影。
三个人一起上了列车,诸伏景光和船长打着手电筒在前面走,黑泽阵翻着相册跟在后面。
列车上满是灰尘,座位上也已经灰扑扑的不成样子,布料早就看不出原本的图案,就连地上的杂物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有几个新鲜的脚印,但列车在这里停了几天,很难说是前面来的人留下的还是把车开到这里的人留下的。
黑泽阵低着头,像能看到一样避开蜘蛛网,把那本相册从头翻到了尾。他没有再找到Cedrus的身影,但看到了不少他二十年前那天在游轮上见过的船员——那座游轮已经为隐修会工作了很久,上面的船员多半也是他们的外围成员。
船长是个健谈的人,他正在跟诸伏景光讲当年那件事的经历:
“……那时候我们看着外面的闪电和暴雨,但父亲说不要怕,这场暴风雨他的航海经历里甚至排不上前五,那时候我就忽然安心了。”
“船长先生也是个很勇敢的人啊。”诸伏景光一边注意身后的黑泽阵,一边说。
“我那时候都二十岁了,结果被小孩子夸赞了啊。”船长语气好像有点不满,但实际上笑得很开心,还不断跟诸伏景光点头。
看得出来船长心情不错。
他往后面的黑泽阵看去,黑泽阵就把相册还给他,船长接过相册,问:“其实我从医院里醒的时候就想问你了,你的家人——长辈,有曾经去过那座游轮吗?我是说,二十年前的那座游轮。”
毕竟长得一模一样,而且那件事给船长带来的印象也极其深刻,从那之后他父亲就不再担任船长,或许是受了打击;船长先生对此耿耿于怀,记了很多年。
——虽然,那些让一些人记忆深刻的事,对黑泽阵来说,都只是他最平常的生活而已。
黑泽阵想起当初的黑泽阳,记忆一瞬间在眼前闪过,还有一座墓碑。但他回答的语气非常平稳:“二十年前,我父亲来过这里。”
船长用左手握成拳拍了一下右手,语调上扬:“原来是这样!我刚才就觉得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人!那我应该见过你父亲,他被卷入了游轮上的混乱,还受了伤,后来……啊,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过世了。”
“啊、啊,抱歉,我没想到。”
“没事,我早就接受现实了。”黑泽阵越过船长,走到了他们两个前面,继续往前方的车厢走去。
这座列车的中段应该是被炸毁的那几节车厢,本来彻底断裂,但据发现列车的“到处乱跑的旅游侦探”所说,有人用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车厢将其接上,不知道是从哪里运来的。
前方甚至有光。
接通电源的顶灯在正常运作,干净的空间连玻璃都能清晰照出人影,空气里没有发霉的尘灰,甚至有淡淡的清洁剂味道。这几节车厢就像切割了时间与空间,独自流浪在时间的夹缝里。
诸伏景光环顾四周,他不知道发生事故的具体是那一节车厢,但不管怎么看这里都像个陷阱,却没有线索,也没安装监控设备或者窃听设备,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伸手去试上方的行李架,也没有什么东西……
“砰”的一声重响。
被甩出去的是船长的包,把旅行包踢出去的人是黑泽阵。银发少年收回腿,语气平淡地问:
“终于打算下手了?”
刚才还跟他们聊得很愉快的船长不再表演,而是站在有光的车厢尽头,背靠黑暗,说:
“敏锐过头了,少年。你应该不是普通的侦探吧?”
“不,就是普通的侦探而已,这是东京侦探的基本水平,比我强的还有七十多个。”
黑泽阵记得有些侦探同行叫他No。73来着,那就当他前面还有七十二个能文能武各显神通的侦探吧,反正东京的侦探八成都有点特殊技巧甚至超能力。
有时候他觉得侦探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不管到哪里只要说一句“我是侦探”并且有熟人警察证明你确实是侦探,那就能横行无忌……
这个满是侦探的世界果然已经没救了。
他把侦探从脑海里赶出去,对船长说:“重伤未愈的人就算得到了父亲的嘱托,也不会特地甩开朋友独自来这种危险的地方。你有几位关系不错的船员没上游轮,他们特地去医院探望你,最近也没有出航的计划,但你却单独来了列车附近。你的行为一开始就有漏洞。”
船长看看他,又看看转头跟他笑的诸伏景光,问:“所以你们两个假装放松警惕也是为了引诱我出手?”
“不,我只是相信黑泽而已。”诸伏景光坦然回答。
因为黑泽站在他身后,那顶多就是受点伤嘛,不会有事的,除非是因为黑泽身高不够~
黑泽阵把降谷零的帽子摘了下来,避免待会弄脏,然后对船长说:“你还用不到我们两个时刻注意。所以,你已经知道你父亲真正的工作了?”
船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