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说完,柴熙谕便从他手里抽走了信笺。“越王,不不,淮王一行已到了金陵,路上很顺利。送信的还说了,那边想知道王妃好不好……呃?”他说着说着,忽然发现柴熙谕脸色不对,“殿下,信上写了什么?”柴熙谕看着信笺,神色震动。淮王妃病重?怎么可能,她虽然身体不好,但从汴京出发时都好好的,他还亲自去送了。怎么去个金陵,反而病重了?还要陆云娇回去侍疾?这更不可能了。放眼汴京上下,哪有出阁的女儿回娘家侍疾的先例。但这是皇后的意思,要是不去,皇后便有充足的理由废黜她的王妃之位。他不担心侍疾能累着陆云娇,只担心她此去金陵,就回不来他身边了。文竹立刻想到了皇后,“殿下,该不会是……”他幽幽叹气。这应该是皇后的安排。他有办法让皇后收回成命,可他不敢断定淮王妃真的没事。再瞒陆云娇一次,就真的无法挽回了。可是把这事告诉她,她一定猜得出皇后的意思。这是他无法拒绝的阳谋,皇后就是要绝了他对陆云娇的心思。文竹也知道陆云娇一去金陵肯定回不来了,连忙帮他想主意:“不如对外宣称王妃重病?”为了他们,文竹真是操碎了心。他摇摇头。陆云娇一旦“重病”,建安王妃的位置等同空悬,旁人肯定变着法子给他塞人。他思索片刻,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这回还是他来领兵。等打完了吴国,回京路上去金陵见她。到时候她心情应该好些了,愿意随他回来。就当让她回了趟娘家吧。柴熙谕拿着信笺往怀月院走,却在院门停下了。陆云娇正坐在廊下看雨,飞雪就坐在她身边,尾巴一摇一晃。她伸手接雨,还脱了袜履,一双玉足在雨中悠悠地晃,还不时对飞雪说什么,揉揉它的耳朵,一人一犬显得非常亲密。他握紧了信笺,忽然怀疑自己该不该进去。这样轻松自在的她,他很久没看见过了。文竹没他腿长,举着一把伞哎哎地跟过来:“殿下等等小的……”他这么一叫,陆云娇才发现柴熙谕站在院门口,立时收起了轻松的笑容,换上了恭谨疏离的表情,轻轻地叫了声“殿下”。飞雪呜呜几声,乖乖蹲在她身边,警惕地盯着他。他走到陆云娇身边,她矮身行礼,温声问他:“殿下不是处理公事去了么,怎么又来了?”“突然想你,就来看看。”陆云娇还要说什么,见他忽然拿出一封信,注意力顿时被信上的字迹吸引走了。柴熙谕刚刚递给她,她便迫不及待地展开看。“上面都写了什么?”她略感意外,“你没看?”他抱着她的腰,轻嗅她发间的清香,“我想听你亲口说。”陆云娇不自然地撇开脑袋。他以为她想挣脱,抱得更紧了。“父亲和哥哥们都很好,阿娘招了些花匠,想打理些花木,若是我能回娘家看看,就能看到金陵春色是什么样了。还有母亲……”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花儿一样层层绽开,可是看到信末,笑容霎时间凋零了,手指也颤抖起来。柴熙谕轻抚她的肩,“你别急,先回一封信,我马上就让人送去。”陆云娇连忙让兰露柳风研墨,她提着笔,却不知从何写起。柴熙谕动作自然地接过兰露手中的墨条,见她不知从何写起,委婉提醒她:“舒王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差了……”陆云娇本来有些浑噩,柴熙谕说几句,她就跟着写。不多时她就有了主意,竟然写了整整五大张。顾渚紫笋的清香飘在屋里,他说得口渴,低头饮了口茶,见她笔尖不再迟滞,写得越来越快,不知心里闷了多少事。他左右没有去处,索性坐在桌边,一手撑着下巴,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陆云娇这才搁笔。他蓦然醒来,帮她折好信笺,交给了文竹。“殿下……”柴熙谕知道她要说什么,却不想帮她开口。那双他魂牵梦萦的手握着他的手臂,他心头一紧,垂下视线。“母亲要我去侍疾,我焉能不去?殿下,求求你了。”柴熙谕抚着她的鬓发,“侍疾自然是要去的,可是你何时能回来?”陆云娇忽然浅笑,他心头一松,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她轻声道:“殿下以为呢?我还回得来么?”柴熙谕哑然。他以为不主动说,就能瞒过陆云娇。可是他忘了她有多聪慧。为了和他成亲,能耐下性子,学许多不喜欢的事情。也为了离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和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