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桐的马儿跑了一路,怎么扯缰绳也不停,还把他手里的木雕颠掉了。
谢桐索性把自己摔下了马,缓过了皮肉上的疼痛,又一瘸一拐地往回跑。
“那日天色浓黑,连月光都没有。”闻端道:“臣不知圣上是如何跑了几里的烂泥地,还能这样快地跑回来。”
谢桐垂着眸,睫毛簌簌轻颤,下意识说:“朕要是没有回去,你就死在匈奴人箭下了。”
“臣死了,圣上也是太子,也能顺利登基统掌大权。”
闻端云淡风轻道:“那样的话,不是比今日的局面还要好么?”
谢桐没有回答这句话。
闻端见他不言,于是看似随意般换了个问题:
“圣上何须纠结于此?臣曾记得,圣上说过,并不想要这种感情,那臣也必会谨遵圣旨,不会让圣上产生困扰。”
“还是说,”闻端观察着谢桐的神色,不徐不疾道:“圣上的预示梦里,不仅臣的感情有所端倪,还有更深的接触?”
谢桐:“……”
“能有什么接触,”他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冷淡道:“朕又不是男同,也不要CP。”
闻端又问:“何谓CP?”
“……太傅不需要懂那么多。”谢桐硬生生别开头,咳了一声,稳住嗓音说:
“总而言之,你们的心意朕都知道了,但朕是天子,今后总要……立后,不能回应太傅的感情。”
闻端颔首,道:“臣也并无逼迫圣上答应的意思。”
话虽这样说,但知晓了闻端的想法,谢桐总觉得哪哪都别扭。
闻端偶尔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下马车时看似平常的伸手搀扶,甚至闻端说话时的嗓音,都能让他浑身紧绷,十分不自在。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进了会试考场,谢桐的注意力才被分走。
这一次会试人数众多,吏部特意借了太学的场地,在梧桐书院内外布了考场,分普通应试和另一处的医术应试。
谢桐在考场外看了几眼,就发现有不少匆匆入场的人停下脚步,往自己和闻端的方向看来。
“他们是认出朕了么?”谢桐蹙眉,低声问。
没等闻端回答,一位路过的青衣考生便上前,对谢桐道:“两位仁兄也是来赴考的?是哪里人氏?”
谢桐:“……”
闻端说:“京城人。”
那青衣考生睁大了眼,满脸都是羡慕:
“想必两位仁兄家中必是名门望族……小弟张岭,从南边而来,敢问两位仁兄姓名?待考试结束,小弟想递个拜帖到两位府上,不知是否叨扰?”
今日会试只择三十余人,大部分考生都无法进入殿试,因此也有不少人忙着结识他人,盼望着以后能多几条门路。
谢桐唔了一声,摇头道:“不必了吧。”
在对方失望的目光中,谢桐朝前走了一段路,余光瞥见这个叫张岭的考生在原地踟蹰片刻,竟又往他的方向追过来。
“……”谢桐拉住闻端的袖口,压低了声音说:“快走。”
他快步走到了另一边的考场附近,这里专门为擅长医术的考生开辟,人少清净,那张岭为了赶着点去考试,总算没有追过来了。
“太傅。”
谢桐眉头紧锁,转过身对闻端道:“你不是说给朕脸上擦了些粉,走在外边,肯定不会被人认出来吗?”
闻端惯来俊美冷淡的面容上神色微动,带了几分忍俊不禁,说:“他应该并没有认出圣上。”
“只是瞧着圣上的模样,心生好感,有意结交罢了。”他状似并不在意,不紧不慢道。
谢桐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指腹碰下来一丁点白色的香粉,不禁纳闷寻思。
他一个堂堂天子,长成个什么样,才会动不动让路人心生好感啊?
难不成又是那预示梦捣鬼?
想到曾有过的什么“CP大乱炖”梦境,谢桐抿了下唇,颇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