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初上二皇子府上的戏台,是比照着皇城内的戏台做的,只是构造、纹饰、规格等略有不同,那额枋与垂花柱之间的水波纹雀替,用的是靛青与素色,虽然少了几分威严,但看起来若海浪翻滚,多了些许灵动。每一年的御览戏都是必不可少的,今上最喜欢从民间选一些戏班子,有趣味不说,还顺带体察下民情,这就苦了民间的梨园子弟们,不仅要适应大的戏台,还要提防唱错词掉脑袋,特别是这一次的千秋日,圣上龙体初愈,断不能扫了兴致。《五福戏》第一个登场的武旦,深吸一口气,从入场门翻滚而入,总算粉墨登场,他一边唱着,一边忐忑地俯瞰对面观戏阁中众人。小心翼翼地唱完第一句,没有任何异常,他这才宽了宽心,却听见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突兀的掌声,又突然地安静。鼓掌的不是别人,正是威千姜。见阁楼内众人都没有反应,千姜这才将双手微微地合在一起,尴尬笑道:“还不错,还不错。”岂止是还不错,简直是大开眼界,千姜何曾见过如此美轮美奂的戏台,更别说能坐在视野极佳的观戏楼内全程欣赏,角色尚未登场时,她便欣喜难耐,这阵欣喜不为别的,为的是她总算不用接受众人盘问了,更不用假装大方地忍受角落里的凝视。“千姜喜欢就好,本王听说,这是九弟点的。”宿昱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偏头看向右侧的张九荻,嘉许道。“九弟今年很是懂圣上的心嘛,往年可没见你这么上心过啊。”五皇子突然插嘴道。张九荻垂眸不语,只是承了宿望的意,喉结上上下下,将酒一饮而尽。戏台上,敲锣打鼓之声未歇,声音刚好控制在让楼中人自在闲聊的程度。昭京四贵轮番给众皇子祝酒后,后排的人这才自在地祝起酒来。俸烁站起身,玄青色菱锦上衣,腰着深紫纹犀带,风度翩翩道:“宋大人此番驻守南境,果然让鞑靼丢盔弃甲,英姿不减当年;再加上明珠归府,真是双喜临门。”宋清嵘起身笑道,“俸公子说笑了,多亏圣上庇佑,加上殿下监国有方,才有如今景象。”他说着,又抬眼示意千姜。千姜赶紧起身,怯生生道:“郁初见过俸公子。”她略微垂首,额间的金崐点珠桃花轻微晃动,碧眼盈波。“原来你就是江永年提到过的威千姜。”站在一边的江家嫡子大喜过望,与俸烁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又轻声道:“怪不得他一天不学无术,从来不回府,原来是有红袖添香呢。”宋清嵘倒是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只当是威千姜讨人喜欢,便任由几个年轻人在一边讨论。“说起来,怎么今日永年哥哥没来?”原本在一边静静坐着的徐斐忽然问道,千姜闻言也左右瞧了瞧,这才想起来已经许久未见江永年了。俸烁笑问:“莫不是他那金银铺子的生意太好,天天都守着呢?”江大公子一脸幸灾乐祸道,“听说啊,他前些日子做的生意,惹到了五皇子殿下。”“啊?胆子这么大。”“也好,我还愁在这昭京城没有人治得了他呢。被五皇子扣=留些时日,他也好长些记性。”什么?千姜心道不好,手一抖,杯盏垂落在地,四溅的琼浆洒在了上等的狐狸毛毯子上。声响吸引了前排的目光。侍从呈上新的杯盏,千姜不好意思地接过,伸手的刹那,她感到冷峻的眼神扫过自己。千姜去寻,才第一次在席间与他四目相对。他的双眸深邃如常,但整个人憔悴了许多,高束的青色鸟纹发带让他看起来精神了些,但少了往日英姿焕发的模样。片刻后,他转头,又是饮酒不语。千姜愣怔,宋清嵘却到了身旁,他抬手将千姜的额发理了理,道:“郁初,跟我来。”千姜依言跟随,却见宋清嵘似乎是把自己往二皇子身边引。这么一来,就刚好要经过张九荻身边,她畏葸不前。好在,还未等她靠近,张九荻忽然站起身来,恭声道:“九弟先行告退。”千姜注视着那墨色蜀锦长袍消失于视线。真巧,巧到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意。“千姜快过来,你方才不是说有什么话要同本王讲的么。”二皇子亲切地朝她挥挥手。“可是……”千姜左右为难地看了看,毕竟五皇子本人正坐在他左手边不远处。宿昱心领神会地领着千姜去了侧面的房间。房内众人见状,一时鸦雀无声,连宋清嵘都愣了片刻,才喜上眉梢。“你说吧,这里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