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殊亭做事大多数时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没什么章法,但他的心却是好的。”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忽然提起了安殊亭。
“他行事风格是与大多数人不同,却自有章法,总归是有他的道理。”孙悦白四两拨千斤,眼神下意识向身后的方向望去。
安殊明看他这样,又怎么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这会倒是觉得孙悦白自从和安殊亭交往后就有了破绽,不再那样高高在上,和那些被男欢女爱迷昏了头脑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您就真的那么相信他,要知道我家老三从昨夜你被带走后就一直没有露过面,他平时看着无法无天,实际上遇事过于谨慎。”安殊明想说安殊亭遇事只会往后退。
说到底他这会儿说这些话,还是没有消化掉之前孙悦白和安殊亭在一起的冲击,倒不完全是出于嫉妒,只是心里实在不明白,这两个天差地别的人凭什么在一起。
若是平时,哪怕是之前,安殊明都不会问出这样的话,因为恐怕在先生那里留下一丝不好的印象,此刻却也不是完全不在意,而是看着先生落入困顿,不自觉的心态就变了。
他们谁都清楚,此次进京不好脱身。
看着安殊明神态谦恭,实在无礼的推论,孙悦白心中冷笑,“大概是因为假若此刻安殊亭在的话,他绝不会无聊到谈论这些问题。”孙悦白轻笑一声,右手稍微撑了一下囚车底板,有些僵硬的身体慢慢舒缓过来。
被一直在心底奉若圭臬的先生不冷不热的顶了一句,安殊明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他想说此刻跟在这里却是自己。
孙悦白却已经收回了视线,不知道看到什么,如寒星般清透的眼眸霎时间盛满了笑意,似乎有几分得意,安殊明顺着他的视线遥遥望去,前方出现了一辆富贵张扬的马车。
付大山也看到了那辆格外奢华的马车,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他抬手招呼了几个人上去。
安殊亭拎着食盒,在原地踱来踱去,等了许久,终于看见孙悦白一行人的踪迹。
乍一见到往日里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的孙悦白此刻屈身于逼仄的囚车,顿时心疼坏了。
他反身钻进马车,拎起一件湖色的披风,大步向孙悦白走去,对于气势汹汹、迎面走来的付大山,顺手拍进他怀里一封信,竟是一个眼神也不吝于。
付大山霎时间满腔怒火,额头青筋直跳,死死的盯着安殊亭风风火火的背影,无意识的攥紧了手上的信封。
“头,太嚣张了,这么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一个身材高瘦,眉眼狭长的府兵凑过来,抬手比划了一下脖子。
他们见过多少人,从前就算再显赫,落魄的时候还不是要盘着。
这次押送的可是一个大人物,齐大人就是怕其他人弹压不住,这才让他们跟着,再是骄纵的公子哥儿,他们这群尸山火海爬过来的人,不讲究这个。
他站在付大山身旁,就等着头儿一声令下,然后好好的给这个公子哥儿一个教训,瘦高个儿蓄势待发,转眼就看见付大山死死的盯着信封,等他伸头想要细看的时候,他们头儿就已经将信封攥在手里,面色沉沉的呵斥了一句,“行了,闭嘴。”
“别怕。”安殊亭跑到囚车旁,拉住孙悦白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生怕一晚不见,对方就掉了一块肉的模样。
“我没怕,也没事。”孙悦白轻声道,眼睛里除了安殊亭,再看不见其他。
见他状态不错,安殊亭送了一口气,察觉到孙悦白掌心冰凉,他将孙悦白的手拢在手心,搓了又搓,这个季节,又是荒野,清晨还是有些冷。
“你这样……”安殊明看见安殊亭心中诧异,对他格外张扬的作风十分不赞同,这个时候他们更应该低调才是。
安殊亭哪里有闲工夫应付他,他拍了拍囚车,偏头,冲着付大山喊道,“付大人,劳驾。”
安殊亭嘴里说着劳驾,却十分的理所当然。
安殊明皱眉,“三弟……”他想说尽管他们父亲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买账,却只见付大山面无表情的打开囚车的锁链。
见付大山干脆利索,安殊亭这次塞了一个轻飘飘的荷包,然后双手托着孙悦白的手,将他接下车。
孙悦白站在空地上,吐出一口气,轻柔温暖的披风在下一刻裹了过来,嘴边是安殊亭递过来的小肉包子,只有婴儿拳头大小,满满的一口,还带着温度,浓郁的汤汁浸满口腔。
“去车里歇歇,你好好的睡上一觉。”接连喂了好几个包子,孙悦白的嘴唇总算恢复了几分血色,他这才搀着孙悦白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安殊明只觉得脸颊发烫,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他甚至不敢去看孙悦白,又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三弟竟然有些让人觉得不认识了。
孙悦白这个时候哪里还记得安殊亭,分离的这一夜,在府衙的牢房里,孙悦白格外想念安殊亭,那个地方昏暗的环境总让孙悦白想到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等上了马车,躺在安殊亭腿上的时候,身体的疲惫感涌来,孙悦白的思维却格外亢奋,他就保持着仰望的视角,看着安殊亭年轻英俊的侧脸,掌心攥着他的衣角,“辛苦了。”
“你若实在感动不若以身相许?”安殊亭低头看了孙悦白一眼,拿着帕子一点点的帮孙悦白洁面,修长的指尖拂过,为孙悦白整理好略有些凌乱的发丝。
孙悦白听他有些怨念的话,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他心里也很遗憾,毕竟昨夜可是他们成婚之日,就这样草草了结。
“京中科举舞弊被牵扯出了一大波人,户部尚书周宁已经下了大狱,牵扯甚多,孟倡和廉飞鹤被查出舞弊,竟胡乱攀咬上你,也不知所求为何?”安殊亭见他情绪似乎不错,这才说起了正事,“你应该不熟悉,就是……”
安殊亭这一晚上可一点也没浪费时间,最起码目前为止他们可能获得的信息,安殊亭都了解了,再多的只能等进京之后再看。
“是三年前那一期进学的学生……”孙悦白有印象,尽管可能没有说过几句话,但他教授过的每一个学生,孙悦白都记得。
这两个人天赋平平,在书院里存在感很低。
他们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指认自己,就是不知道这次是谁的手笔,孙悦白一一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