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枚玉坠。”傅寒山说,“交回去之前,我特意带过来给你看看。很可惜,不能送给你。”无比纯净清澈一块的玉,被精雕细琢成一尊慈悲的低眉菩萨相。太过细致,以至于光线下像是能看见玉上晕开的佛光。祝晚吟认真看着,有些恍惚,“果真是不可多得的玉,怪不得这么值钱。”“是。”傅寒山道,“当初就是为了想办法让它在适当的时机顺利落到程先生手上,才会有我一直在最后压着,以免被其他人买走。结果那天,遇见你了。”祝晚吟看向他,“那我是不是给你们惹麻烦了。”他温声道,“没有。”相反,只让程渭淮打消了更多疑虑。祝晚吟望着菩萨玉相,眼前浮现的是周濂清低眉的样子,清晰又模糊。初见他时,他平静的目光像她见过的江南春水。他和都别人不一样,他会叫她的名字。那是她第一次听人叫她晚吟。那时她想,她的名字或许本来就是那么美的。“晚晚,回去休息。”他再次道。“我再待一会儿。”傅寒山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比其他声音都清晰。“你看起来并不好。”他还记得初次见她,那么天真地生动。现在,她瘦了许多,苍白清薄。仿佛灵气尽散,整个人黯淡无光。“我很好。”“你好什么。”傅寒山拧着眉,认真道,“你分明是一天比一天更不好。”“傅寒山”“晚晚,我再告诉你一次。程渭淮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周先生,那天晚上高越川本就是要杀他的。还有郑辞恩。这两个程渭淮最信任的人,都是他没打算放过的人。周先生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拖住了高越川,为行动争取了很多时间。”郑辞恩活下来了,这个最重要的认证,周濂清救了她。她跟了程渭淮二十多年,知道的事情比任何人都要多。“你应该在聂叔那里听到过纪成泽这个名字。”是听到过。祝晚吟几乎将他的生平都从头到尾地了解了,她从许多人那里听他的名字,他的故事。“这个如他父亲一般亲近的叔叔,是死在高越川手里的。程渭淮指使,高越川策划。如今这两个人都死了那天他可以选择自保,但是他选择的是要高越川死。”周濂清没有放过他,他带着高越川一起沉入了江底。“晚晚,你知道高越川有一刀伤在他哪里?”傅寒山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她,“心脏,那一刀插在他的心脏。”“傅寒山——”祝晚吟闭了闭眼,她想让他停下来,她不想听。“你们没有找到他,这就代表着”“代表着什么?你想说,代表着他活着?你自己相信吗,祝晚吟。”他不让她逃避,非要让她清醒,“你要是相信,怎么会让自己变成这样。你分明和大家一样清楚,这是事实。”“我不清楚。”祝晚吟抬眼看着他,她那双眼睛还和过去一样,倔强固执,天生拧骨。“傅寒山,他四年前也死过一次不是吗,那些事你比我清楚。你知道他的背景的,他是周濂清,周家”“周家?”傅寒山冷声道,“没有周家了祝晚吟,难道你还是祝家二小姐吗?”他这句话就像在用一棍子用力将她打醒一样。祝晚吟没办法反驳,她自己都忘记了,现在已经没有祝家二小姐了。她曾经最讨厌的身份,现在没有了。不复存在之后,她却又第一次如此在意起来。祝晚吟觉得他不可理喻一般用力推了他一把,她努力平静着,眼前却越来越模糊,“傅寒山你为什么非要让我信。”“因为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傅寒山深深看着她,“晚晚,你不知道你自己像什么样子。毫无灵魂,你在快速地自我消耗,明白吗。”她摇头道,“可是周家还在不是吗,就像你们傅家也一直在”“还在又怎么样。”傅寒山扶着她的肩,看着她的眼睛,“就像你,祝晚吟。祝家也在,可祝家不再是以前的祝家,也已经没有祝二小姐了。不是吗。”“不是这样的。”祝晚吟抬手想推开他,可是丝毫无法动摇。“周濂清不是神,晚晚。周家更不是。”他沉声道,“祝晚吟我告诉你,周濂清有没有死没有人知道。但是周闻,一定死了。”傅寒山抹去她脸上的眼泪,狠心地将她从梦里吵醒。祝晚吟低头看着地上的落叶,扶在他手臂上的手慢慢松开,不再争执,妥协一般轻声道,“好,好”她说,“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