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山拦住她,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回来。“你要去哪里。”“回家。”“你骗我。”傅寒山注视着她,声音冷冽,“我问你,你要去哪里。祝晚吟,你想干什么?”祝晚吟挣脱不开他,只能放弃。她轻笑着说,“傅寒山,跟你太熟就是不太好办啊”他像是猜测到她想干什么,扣着她手腕的力道也重的像能捏断她的骨头。“祝晚吟”他紧拧着眉,痛心又无能为力。想说的话再也无法开口。“傅寒山,你知道我对周濂清许过什么承诺吗。”她望着缥缈的远山轻叹道,“我和他说过,他要是死了,我一定去找他。”“人不能食言的,少爷。”“晚晚——”傅寒山放弃了。他伸手紧紧拥抱她,他妥协了。他埋首在她颈间,克制着一遍遍告诉她,是他错了,他说周先生没有死,他求她相信。祝晚吟在他怀里看见从树上掉下来的落叶,随风打着转,摇曳飘荡。她终于哭了。从傅寒山回来的那一天到现在,她终于在他怀里大哭。在想什么?在想信仰与死。不如想点别的。想什么?想休恋逝水,早悟兰因。晚吟,我的意思是,除非我死了。才叫你休恋逝水,早悟兰因。你看,她就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迹可循的。祝晚吟记得他对她说过的很多话。她也记得,他说他会娶她。可直到现在,她发现自己记的最清楚的,是他那时在月光下,用最深沉的眼神对她说:祝晚吟,你别后悔。他怕她后悔吗。是了,他总是怕自己不等他,会放弃他。祝晚吟是在很寻常的某一天才忽然想起,自己那时候忘记告诉他了。她从来不后悔。她拥有周濂清的时间太短了。祝晚吟至今才发现,她好像只是在周闻的岁月里偷走了一年,去拥有了真正的周濂清。她知道,他在成为周老师的那段日子里,才是最像周濂清的时候。她也想过,如果他只是周濂清,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大概是人们所说的天之骄子。可是他很爱自由。她想,即便是那样,他也一定会去从事一个平凡的职业,就像老师那样的。从他上大学时期来看,如果不当高中教师,也可能会成为一名化学院教授。谁知道呢。他本身就太遥远了。相遇时的夜,是水映月还是月如水,谁又分得清。总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祝晚吟都觉得他就像是一场隔世经年的梦。梦里,是他手绕菩提望着低眉菩萨像。可周濂清,他求神拜佛,又不信神佛。他不只是他学生的老师,同样也是她的老师。他教会她信仰与梦,恋爱与死。也教会她休恋逝水,早悟兰因。祝晚吟觉得自己大抵是沉浸在傅寒山顺从于她的谎言里了,真的觉得他还在。他是一场梦。她也同样被拯救于一场梦里。那天晚上,她梦见冷冷清清的一座寺庙,没有人。落叶铺在石板路上,菩提落地,声音平静。她好像在找什么,但是始终都没有找到。她踩在落叶上,轻柔温缓,云层在散开。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隔着雾传来。——晚吟。她的心安稳在那道深沉平静的声音里。她回头,看见那双如画的眉眼。而后景象幻变,世界冰封,暗沉冷寂。万物被埋葬。没有色彩的梦境,空空荡荡,昏暗萧瑟。是深邃无尽的雪。隔着一层玻璃。她置身雪夜,站在落地窗外,看见屋里壁炉的火光燃烧着童话般的火焰,昭示着仅存的温暖。她看见他坐在这簇炉火旁的沙发里,安静地翻着一本书在看。她记起自己好像和他说过,雪夜可以看见慈悲。祝晚吟醒来,脑海里只剩他坐在壁炉旁静静看书的画面。于是她不再困住自己了,仿佛能够重新开始感觉到自己活着。她开始能记得起他的拥抱,他的吻,他的身体。她能时常怀念他,如寻常一般看到他的身影。知道他在。她知道他在救她,可是她也吻着手腕上的玉镯低声告诉了他:周濂清,倘若有一天我觉得自己等不到你。我一定会去找你。祝晚吟自认做不到休恋逝水早悟兰因。她只有生,只有死。因此对她来说,三年的时间似乎已经太长了。不,又开春了,是四年了。这四年里,她去过很多地方。祝二小姐不复存在,她拥有了宝贵的自由。她在英国停留过许久,去过每一处他曾经所在的地方。学校,街道,书店,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