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想她穿着旗袍在书房的书架前低眉的样子。她笼罩在柔和的灯光里,低头安静地看着手上的扇子,细颈如白瓷。那动人如画的一幕,浸墨般在他眼前铺展开,温缓如水。她平静的眉眼,衣扣上的银制挂饰,白色旗袍的衣领和侧开的衣角,每一处细节都在他脑海里清晰深刻。便像一朵白玫瑰,在他心中温柔地绽放。周濂清睁开眼,眸底沉深,静如往常。他松了力道,玻璃杯放回桌上带出轻微的声响。窗外一片漆黑。他独自望了良久,眼底温度越来越凉。最后他终于起身,往那扇水墨屏风后走去。–祝晚吟离开了那里,被带上了车,之后又被带到了城区的一套房子。比起刚才的地方,这房子不算大,只两层,简单大方。院子里是青草地,卵石路。还有花花草草的自然景观。夜太深,路灯孤独的光照下来,看不清太多。她被关到一个房间里。灯是亮着的,照亮了屋子里每一处角落。身后的门被关上,祝晚吟看着眼前陌生的地方,心也变得空空荡荡,穿过夜风后侵袭冷意。她靠着门,再没了力气。言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们应该是安全的,那些人不会多余惹事。祝晚吟低头看着地面,想过言迟之后就不知该想什么了。她站了很久,久到浑身冷的没了知觉,才终于换了一个地方。祝晚吟走过去坐到沙发上,身体得以歇息,整个人便开始泛出无尽的疲惫。她目光落到手腕的玉镯上,玉在灯光下清透无比。她今晚见到他了。像梦一样,她到现在也不太清醒。她的灵魂仿佛还停留在他们分别的那一夜。屋子里很冷,人也变的有些昏沉。祝晚吟握着手腕抵在眉宇,闭着泛疼的眼睛。她很累,很想睡觉。可是她闭上眼睛,所有的记忆就会前仆后继,不断地扰乱她。她眼前是江南古镇,是街角不起眼的一家古董店。在那里,她遇见一个人。她想起自己所作的低眉菩萨相,而后画面天翻地覆出现的是夜市的街道旁,周濂清牵着她的手去碰他眉眼。他低眉时影像与菩萨玉相重叠,最后消失在江南古画中。烟雨蒙蒙的江南一角,乌篷船在水上轻晃,水下泛开一道道涟漪。缓慢的摇橹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水面波光粼粼,深明如镜。河水被两岸成荫的柳树映成碧玉的颜色,小船在这条长河上晃晃荡荡地一直往前。在这幅画里,他如水的眸子望向她,身后是百年古镇。在那道平静深邃的目光里,安稳如菩提落地的声音清晰地念出了她的名字。晚吟。似古庙晨钟,隔着雾蒙蒙的烟雨天,传到此刻。她心底也淋上雨水。他是周濂清,她相信他是。即便是此时此刻。祝晚吟没有力气再去管眼角滑落的那道清泪,她躺在沙发上,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越陷越深。她晕晕沉沉,仿佛在晃悠悠的乌篷船上。她陷入泼墨江南的景画里,陷入一座清净幽深的古庙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生病了。这许多天太多的原因,让她终于解脱了自己。周濂清见到她时,是空荡的房间里,她躺在小小的沙发上。她埋在臂弯里睡着,眉头轻蹙,并不安稳。天好像已经快亮了,可望去依旧是无尽的漆黑。此刻的她在自己身边。周濂清宁愿再也不见她,也不想要她现在在他身边。可他如今唯一能庆幸的,也只是她还在他身边。周濂清是在手碰到她脸颊时,才发现她身体温度很高。他一瞬只觉心头发紧,以至慌乱。他想将她抱去卧室,可他不能。周濂清站起身,打电话出去。他需要找医生过来,找人过来照顾她。很快有人敲门。“进来。”他声音带着倦意的低哑,无法隐藏。夏禾进来走到他身边,“阿闻哥哥,怎么了?你叫医生来了,你生病了吗?”她说着去碰他额头,周濂清握着她的手腕带下来,“不是我。”他垂眸看着祝晚吟,声音平稳,“她生病了。”“祝家二小姐。”夏禾弯腰碰了碰她的脸,有些惊讶地收回手,“阿闻哥哥,她发烧了,好烫。”“嗯。”周濂清移开视线,淡声道,“祝家小姐金贵。”他抬手摸了摸夏禾的头发,“夏夏,你去帮她抱床被子过来。”“好。”她听话转身去里边的卧室抱被子。周濂清喉咙生涩,有些疼。祝晚吟睡得很不安稳,像沉溺进梦里醒不过来。他深深看着她,也只能看着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