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谢凤池已经知道了,这些日子霍光藏在他府中,暴露了。他深吸了口气,不知要如何为自己辩驳。谢凤池也看出他的踌躇,嘴角露出抹薄凉地笑。春风温柔,却在空旷地大殿前萧瑟得吹动广袖猎猎。崔绍压低了声音,嘶哑质问:“圣上如今……你即为近臣,便该多参谋国事,而非因一己私欲,来摆弄朝臣。”谢凤池沉默须臾,笑了下:“不愧是你啊崔绍,不论什么情况下,都这般正气凛然。”他轻声道:“你在带走洛娘的时候,也是想着,要救她出火海,是吗?”崔绍咬紧牙,眼底一片通红,笔挺的脊背刚正得几乎要被催折!可谢凤池也只是说了这么两句,他神色淡漠,不再像这一年多以来,每逢想到洛棠被带走时那般头疼欲裂恨意滔天,不再像上次单独对着崔绍时那般,什么钻心地话都想扎在对方身上。谢凤池淡淡看了崔绍一眼,转身离开。他心里想着,今日阳光晴好,沿途百花绽放,他随意采撷几朵回府,也算风流快意,好过在此处,和个可怜虫喋喋不休。可走到宫门前,他脚步又顿了顿。他低头看了眼手中刚折得花,忽而觉得有些太过容易。真的需要给她这个体面吗,她总是三言两语便调动自己的情绪,这当真是对的吗?谢凤池孤身孑立,脑袋又隐隐发痛。半晌,他将花朵随意塞入袖中,转身重新宫里走去。大皇子如今还被罚禁闭,因着圣上身体欠恙一直没能定下如何惩治,便利了他如今可以去问对方几个问题。他清楚,为了哄骗洛棠,赵晟那日大致说了什么,可当时他不论如何设身处地想,都觉得她不该因为害怕而离开自己。就像他的父亲,难道谢长昭不怕圣上吗?怕的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不敢留,可他后面还是那般卑微苟且地护着娴妃母子,至死不渝,就像他自己,难道他不怕她的身份暴露,给他带来灾祸吗?他又不是神仙,哪能清清楚楚看穿这世间一切运行之理,他只会为她的每一句话认真思索,为圣人的每一个旨意反复衡量,只要他揣度错了一步,那都是他的灭顶之灾。世事岂会怎能如话本,人心岂可掐指算。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没放弃将她留在身边。所以她也不该想着逃。所以现如今,他决意去大皇子那儿再听一听,说服自己,她那时真的是单纯天真,被有心人挑拨了。他还是愿意赏她个体面的。入夜,淅淅沥沥下起小雨。空气中夹带了丝丝缕缕各色的花香,将一整日的疲倦洗礼拂去。洛棠等了许久,谢凤池都没回来,她抿着唇,神色有些恍惚,最后无奈,只能卸了妆面头饰,又沐浴完坐回榻上,抱着膝等。幸好不到一会儿,谢凤池还是如约而至,他浑身湿透,且醉了酒。洛棠愣了下,随即赶忙轻呼着去给他拿巾子擦拭,又叫丫鬟送热水来。“侯爷怎得喝了这么多酒。”她替他将湿掉的衣服换下,语气难免有些委屈,好似他将注意力都给了外头的人,放在她身上的就少了。谢凤池眼眸微醺,俊美的脸颊旁被湿黑的长发黏着,看起来像个从雨幕中走出来,勾人神魂的精魅。丫鬟很快送来热水,洛棠脱他衣服的手顿了顿,私心不想叫旁人瞧见谢凤池的身子。他看着颀长瘦削,可衣服下掩着的结实躯体多好看,只有她知道。等人走了,洛棠才瞥了眼,重新替他脱衣。她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谢凤池缓慢地眨了几下眼,心中觉得很高兴,难得温柔且顺服,如从前那样诚实告知她:“几位阁老临别邀约,不好推拂。”本没打算得到答案的洛棠愣了愣。随即她从谢凤池的袖中得到了一朵鲜花,看起来是今日新摘的,保存极好,也没沾到雨水。可……“为何是杜鹃?我以为侯爷会选君子之兰。”洛棠接过,青葱手指拨弄了一番花瓣。谢凤池眼神缱绻,醉中有些不识今夕何夕,只凝着那花,轻声笑道:“望帝春心,托杜鹃。”他指骨分明的漂亮手指轻轻拨了下杜鹃:“明日,带你出去,好不好。”洛棠难以置信地看着这醉鬼。作者有话说:搓搓手,咱再虐一波,就一波就收手谢凤池因着醉酒,当晚很早便睡去了。洛棠犹豫再三,没有上塌,而是守在一旁,一边将那朵杜鹃花简单摆弄了下,做成了个适合簪戴的簪花,一边担心谢凤池回来时淋雨了,不时用手背看看他是否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