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白若一的手搁在自己胸膛上,让他感受着自己蓬勃有力的心跳。苏夜垂眸凝情望着他,“若是我还能活很久,师尊愿意陪着我吗?”看着白若一那一双氤氲着湿润雾气的凤眸,他就知道这句话其实根本不用问,无论他是生,还是死,白若一都会陪着他。要让一个人好好活下去,就要给他一个信念。白若一是神祇,能活得很久很久,或许千千万万年之后,他能走出这场短暂持续百年的噩梦。但白若一很清醒,苏夜只能编造出一个美梦,妄图诓骗他。他说:“师尊,虽然我可能要一直依赖血池,但还能活很久,你愿不愿意陪着我,不管这世上的是与非,善与恶,我们一起归隐吧,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安稳稳地生活?”“……我……自然是愿意的。”美好祈愿从苏夜口中说出,像带有什么魔力,就算自欺欺人,白若一也能从他描绘的画面里看到希望。“但是……”他的话没说出口就被堵住,炽热的唇覆下,是缠绵的、湿润的、腥甜的、苦涩的,五味杂陈,湿热的吻愈发加深,空气都难以趁入,他们彼此拥抱着对方,滚烫与微凉相贴,疯狂又缱绻。良久,他们才彼此喘着气分开,苏夜双眸炽热地看着白若一,声音沙哑。“师尊等我回来,我去同仙门解释,我与你离开九州,一同归隐,至此再也不理人间事。”灼烧的吻还未凉,白若一抬起那双要洇出水的眸子看着苏夜,他被刚那落下的吻搅地头脑眩晕,后脑发麻,稀里糊涂点了头,又蓦然发现哪里不对。他猛地捏紧了苏夜的腕,盛怒从那双因欲而泛红泛出水雾的眼底浮上来。“你当你师尊是蠢的吗?这样劣质的谎言你都说得出来。”苏笑容僵住,知道自己被识破了,他太着急了,编出来的借口都这么傻。苏夜:“师尊一直都很聪明,蠢笨的一直是我,师尊啊,你知道有句话叫难得糊涂吗?怎么就不愿意为我糊涂一回呢?”见诓骗不成,苏夜觉得哪怕白若一恨自己,觉得自己要去杀人放火,死也是咎由自取,或者其他什么都好。……起码比白若一痛心惦念的好。他那双澄澈的瞳孔渐渐幽深,里头是冥府黑潭,是万里枯骨,俊削刚毅的脸上渐渐浮上冷意。然后,他俯身,凑在白若一被啃噬地嫣红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又猛地像是一直沉默等待猎物,而后命中目标的狰狞,撕开獠牙,狠狠在白若一唇角咬下,将血肉咬破,冒出血珠,染在苏夜原本苍白的唇上,更显病态。白若一来不及吃痛,他瞪大双眼,眼神颤着,看着苏夜,看着眼前忽然病态,忽然狰狞,忽然如堕入深渊的困兽,他只能将苏夜的手腕攥地更紧,骨节泛出玉色,指甲嵌入苏夜手腕的血肉中。苏夜只是笑笑,又俯身去舔舐他唇角的血色。只觉得冷,白若一只觉得自己好似身处寒冰地狱,根本无法从这样亲密举动中找到一点点缱绻和欲。“你要做什么?”他声音是颤的,是哑的,是祈怜的,是忍着痛击碎幻想的泡沫。唯独没有质问……白若一终于不愿再自欺欺人,其实他都知道,只是他不愿面对。两百年前,他绝不相信苏夜是万魔心,因此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哪怕生而为魔,也是可以被教好的,却荒唐地将自己教到了自己徒儿的床上。两百年后,他又掩耳岛箦,甘愿沉沦虚妄的美梦,不愿意接受现实,不愿意承认苏夜……不愿意承认苏夜什么?他是万魔心……生来就是魔,就是心存恶意,就是与苍生为敌的。而他白若一呢?他没有过去和未来,没有希望和期待,只是孤独飘零世间的一缕幽魂,唯一的价值,唯一的目的,唯一的任务,就是——守护苍生。无非一念为苍生!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要守护苍生,苍生又为什么需要他来守护?每个人的内心都该由自己来守护,他白若一,他辰巳仙尊连自己的内心都护不住,他有何资格救济苍生?他有何能力管顾他人?白若一不知,只觉得神识混乱极了,那被他强行镇压在识海中的神性蠢蠢欲动。他头疼欲裂,一双近乎破碎的瞳眸泛出微微银光,他猛地眨着眼,竭力将那不该迸出的力量逼退。慌乱中,他已被苏夜拦腰抱起,不知何时已将他搁在柔软的枕席间。青年俯身在他眼上落下一吻,惹得羽睫颤动。他听见他说:“师尊,你累了,该好好休息一会儿了,等你醒了,一切……就都结束了。”